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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母亲去看海
我知道，不管我走到哪里，也走不出母亲牵挂的目光，如果我的身影是帆，那么母亲的目光就是一条最长的航线，我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她的惦念！ 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又马不停蹄地急着往村子赶，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累，或者是因为探家心切的缘故吧。 远远的就看到母亲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墩上，烈日炎炎的天气，不知道母亲这样等了多久？我有些懊悔，真不该告诉她我要回来。母亲看到了我，站起身朝我走来，一边问我累不累一边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发现，母亲老了，她的鬓角已经爬满了白发，六十多年的光阴，把母亲的精力一点点打磨，她看起来是越来越瘦小了。 有一年多没看到母亲了，自从20岁我到了部队，每年和母亲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后来我有了家，每次来看母亲也都是匆匆忙忙。前一段时间，大姐打来电话，说母亲最近常常念叨我，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白发苍苍的母亲站在村口的老榆树下向我不停张望，我的鼻子不由一酸，心里涌起无尽的内疚，立刻向部队打了报告，我要尽快回家探望母亲。 从我进屋的那一刻起，母亲就没有闲下来，又是倒水又是给我剥花生，像对待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母亲大早就托人去集上买了许多新鲜的菜，把灶台堆得满满的，中午母亲忙活着给我做好吃的，锅碗瓢盆叮当响，一阵阵香气从灶上飘过来，她恨不得把我爱吃的每一样菜都做给我吃呢。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我的眼里竟悄悄地涌上了泪花。自从父亲走后，这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只有院子里一条黄狗跟她做伴，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为着自己忙碌着，有多少时间留给母亲呢，我决定这个假日好好陪陪母亲。 在这一个月里，我要让自己像一棵小草那样，软软地依偎在母亲身旁。每天晚饭过后，我都会陪她在街巷间走走，走在母亲身边，我能感觉到，这一刻，母亲是多么骄傲！ 这些日子，每天早晨喝母亲做的大馇粥和小咸菜，中午吃手擀面，吃完就和她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聊家常，我看她手里摇着蒲扇，怡然自得的坐在院里，听她讲我小时候点点滴滴的旧事，一边说一边还会轻轻地笑出声来，这一刻的她，是满怀幸福的。 夏日的骄阳一天比一天热烈，黄灿灿的洒满了整个村庄。如此燠热的天气，正是去海边的好时节。 离我们村子几十公里远的地方，有一片海岸，每年回家探亲，只要赶上夏天我都会约几个好友，去海里痛快痛快。这几天天气出奇的闷热，我去海边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为什么以前我就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带母亲去海边走走呢？ 母亲可不管热不热，她还在园子里收拾她种的那几畦瓜秧。我走过去，她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来那一瞬间，我看到母亲的脸上，额头上，手臂上都是细细的汗珠。母亲似乎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土地，她的活动范围定格在庄稼地和家里的庭院里，连离家如此近的海边也不曾去过，我把去海边的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睁大眼睛怯怯的问：“花钱不？”“不花！”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母亲节俭了大半辈子，出去玩儿花钱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 母亲立刻答应了，兴奋的像个小孩子，她从箱底翻出那件几年也舍不得穿的湖蓝色的短袖衫，用木梳沾了水把头发梳的光亮齐整，我借了辆摩托车，就带着母亲出发了。 母亲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手紧紧的搂住我的腰，她对我是多么依恋呀，像我小时候总是紧紧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一样。我们是彼此的依靠，公路两旁一片片的玉米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油亮的光。路两侧的洋槐树上，几只麻雀不时地扑出来，唧唧地迎接着我们的到来。我边走边给母亲唱起了我学过的军歌，虽然此时我看不见母亲的脸，但是我知道她那布满沧桑的脸上一定充满了骄傲的笑！从小母亲就以我为荣，小学我的功课好，中学又考上了重点高中，后来又参了军，考上了军校。在村里人眼里，我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母亲一直都是个要强的人，而在这一点上，我似乎没有让母亲失望！ 到海边的时候，人流如潮，母亲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海，看到那么多形形色色的游人，那么多穿着五颜六色泳衣的女孩子，母亲显得非常惊奇。母亲把高兴写在她的脸上，她的笑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这时候，一群年轻人的笑闹声吸引了她，她注视着这些活泼的身影，眼里闪动着喜悦，我知道，无论是蓝色的海水，还是密集的游人，对母亲来说都是新鲜而有趣的。大多数游人都泡在海水里，或安静地享受着海的抚摩，或扑打着海水追逐嬉戏；还有人像我一样，静静地面对着大海，那里，一艘渔船正在返港。 看着沙滩里的情侣，母亲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大方。看到一起欢快打球的人，母亲说，这些孩子们真伶俐啊。看到在海面上倏忽来去的摩托艇，母亲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呢，箭似的。 看着看着母亲突然不做声了，只是默默的眺望着远方，她说：“海是个好东西呀，你看，她这胸怀容了多少人” 。 我挽着母亲的胳膊，慢慢的走在沙滩上，海水浸透了我的双脚。海风中的凉意渐渐深了。这时海里嬉闹的人逐渐散去，岸边上的人却逐渐地多起来。人们围着篝火继续唱着跳着喧哗着，不时有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海的上空绽放。 浪花依旧欢快地拍打着海岸，我却陷入了沉思。海无私的包容着每一个人，多像母亲宽厚的怀抱，她让我们忘却忧伤、忘却烦恼！我庆幸自己拥有海一样胸怀的母亲，她给了我海一般深沉的爱，更赋予了我如海一样宽阔的胸怀，这是母亲给我最珍贵的馈赠，而我们又能为她奉献些什么呢？ 我知道，不管我走到哪里，也走不出母亲牵挂的目光，如果我的身影是帆，那么母亲的目光就是一条最长的航线，我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她的惦念！ 回来的路上，我就暗暗下定了决心，我要弥补多年来对母亲的疏忽。既然人间美景无数，天下名胜繁多，那么我为什么不带母亲去看看村外的阳光，去走走大城市的柏油马路呢？如果有一天母亲走不动了，只要母亲愿意，我就把她背在我的背上，就像小时候，我常常伏在她的背上一样。 带母亲去看海，这是第一次，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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