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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幻想

时间:2017-08-16 01:17来源:未知 作者:路易斯·安东 点击:
《真实的幻想》 作者:[西班牙]路易斯安东 李德恩编译 第一章 当我发现我象史前文明的遗物,被人存放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时,我是多么的惊奇呀!我醒来后,看见罩着我的厚实玻璃盖,和伴随我身边的希腊酒罐和一件埃及法老的长袍,真叫我吃惊不已。 真的,我差
 《真实的幻想》

作者:[西班牙]路易斯·安东


  李德恩编译


  第一章
  当我发现我象史前文明的遗物,被人存放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时,我是多么的惊奇呀!我醒来后,看见罩着我的厚实玻璃盖,和伴随我身边的希腊酒罐和一件埃及法老的长袍,真叫我吃惊不已。
  真的,我差一点儿惊叫起来,甚至要痛骂那看门人一顿,你看他竟打扮得如此的稀奇古怪,在叫人发疯的气氛中走来走去。糟糕!一个象我这样的人,既有修养,门弟又高贵的人,决不能对周围事物表示新奇,更不能对硅石做的斧头或洞窟中的壁画之类考古上的珍品,流露出自己的感情。
  太好啦!我还能回忆起往事,抑制自己的激情。
  找记得我刚洗完澡和穿好衣服后,在梳理那不听使唤的胡子对,忽地听到巨大的、猛烈的宛如霹雷似的响声,房门突然打开了,妹妹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似的震撼,周围都摇晃起来。我看不见,听不到,也摸不着,就这样倒了下去,终于梦境把我夺去……我中止了我的冥思苦想,不耐烦地嚷道;“哼!这些没有心肝的家伙,居然利用这个机会把一场灾难的牺牲者放在博物馆里,可是,这是一场怎么样的灾难呢?我一点儿也记不清了。”
  我又沉思了一会儿,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那是一场地震。我倒卧在我家的残垣断壁中,也许整个马德里都是一片废墟。但我没有死;我绝对没有死,因为我现在睁开了眼睛,我能思索,我感到找还活着,我再生了。我如同一个香销玉殒的人完整无缺,在昏睡中生存。人们常说,北极的人能在当地里躺上六个月,这些无辜的人被人们当作了亡人,可是他们终于在地底下苏醒过来了。
  “天哪!”当我发现我所处的境况后,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把我当什奇特的人,还把我放在宽大的玻璃柜子里,这倒不坏。当然,我得从这儿逃出去,和往常一样继续生活下去。”
  我多么想一脚把玻璃盖踢开,然后如流星似地逃出去哟。但一个新的念头阻止了我,他们会不会把我看作从别的世界来的人呢?或者把我当作一个幽灵?他们会不会把我僵硬无暇的躯体认作一个超自然的骇人的东西呢?那些野蛮人会不会杀死我,或者又把我幽禁在玻璃柜里?
  我不得不把激动的心平静下来,象人们通常说的那样,“小不忍则乱大谋。”终于乘看门人不备之机,人不知鬼不觉地从厕所的小门溜了出来。
  世界已截然不同了。在我脑海里的古老可爱的马德里,现在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象蜂窝似的住宅密密麻麻,飞行器就象那时的单翼飞机打住宅的窗口进进出出。大街上没有电车,也没有汽车。只有一条象传送带似的钢带,疾驰而过,钢带上站着男女老幼。大街上没有商店,没有雨后的水潭,也没有瓦砾,甚至连一名警察都没有,感象一座城市的样子!男人都是秃顶,没有牙齿,讲着和西班牙语相似的语言,这种语言如同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方言的大杂烩。女人都长得笨拙、瘦削,但很机灵,梳着短发,只有她们互相对骂时,我才能把她们和男人区别开来。女人和男人的服饰既简单又单调,清一色的灰色长袍,戴着宽大粗劣的草帽。戴眼镜的孩子比比皆是,他们在一起玩着粗野的游戏,他们象看斗蟋蟀似的,竟以瓶子里的癌细胞和气管炎细菌相互厮杀而引以为乐,还拿它去逗别的小朋友玩,他们根本不把这些细菌当一回事。
  起初,我对我的外表不以为然。当人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产生一种身在异国的感觉。我只能羞涩地承认,我的浓密卷曲的头发,雪白的牙齿,马德里最好裁缝精工制作的上衣都是愚蠢可笑的。
  “我得改变一下。”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同时我想把头发剃掉,把牙齿拔掉。”我要弄一件可怕的长袍,和他们打扮得一模一样,对我这身华丽的衣服,只能忍痛割爱了。”
  我东寻西找,怎么也找不到一家成衣店,我只好向一名路人打听。
  “劳驾,请问从哪儿才能买到一件象您穿的这样的长袍?”
  这个路人对我的问话似乎感到可笑。我想他大概要笑出声来了,可是这些神秘的人好象不知道什么是笑。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您刚到这儿吧,您是火星人?您是打木星来的吗?”
  “我不是火星人也不是木星人,我只是一个马德里人。”
  这个没牙的人第二次胆怯地微微一笑。
  “马德里?您是讲早在四世纪前消失了的马德里吗?”
  我被他问糊涂了,难道我在这儿躺了四百年!我的好奇心促使我对他又打量了一番。当然啰!我曾经生活在与今迥然不同的文明社会,生活在比我这可怜的榆木脑袋早四个世纪的环境里。
  我向他说明我的境遇,他似乎不感到有什么新奇的地方。他对我的无知表示同情,声言要做我的保护人和向导。
  “这样吧.您跟着我。”他对我说道,“我们去商场,那儿有您合适的长袍,您穿上了长袍后就会象一个文明人那样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架无线电话,对空讲了几句话。瞬时间一架飞行器降落在我们的身边。我们上了飞行器后,便向高空飞去。
  在飞行器上的整个时间,我都是在惊惶不安中渡过的,我用惊讶的目光眺望飞行器下光怪陆离的城市和高耸云霄的摩天大楼,俯瞰绿色的田野和收成后变得枯干的大地。我猜得出种子播下后不到几个星期就成熟了;工厂,大得出奇的工厂,却看不见工厂里有烟囱,毫无疑问整座工厂是通过无线电操纵而运行的。过了城市便是乏味的平原,由于人的奴役和鞭挞,平原已失去了古代美的魅力。高山已被人们钻出了几百座地道,不再是往来的障碍和人为的国界了。
  云彩飘浮在高空,它是那么的遥远,犹如偎依在太阳的身边。我带着沉思忧郁的神色观望着大自然的绮丽景色。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我的保护人,向他提了一个天真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让云彩降落在大地上?”
  “为什么?因为我们不愿意。在你们的洪荒时代,云彩可以为所欲为。你们要阳光,它却下起雨来了,当你们需要雨水的时候,它却让灼热的太阳当空照。你们象牛马一样是大自然的奴隶。我们和你们不同,我们征服了大自然。太阳、云彩都是我们忠实的仆人。我们要热,太阳就发光,我们要下雨,雨就乖乖地倾盆而下。”
  我的惊愕目光仿佛默默地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喂,头上长发,嘴里长牙的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我们有一架庞大的机器,非常复杂,您想象不到有多复杂。它能制造云彩,井把它送往遥远,非常遥远的天际,但不会使太阳光黯谈下来;因为通过强大的气流,把云彩吹散,让阳光照常放射着光芒。如果田地干旱,街道尘土飞扬,这时,我们只要在密集的乌云中射出一股电流,它就会大雨如注,要下多少就下多少,要下多久就多久。用同样的方法,也可以下雪。我们还能叫大自然下冰雹、打雷和闪电呢!”
  我的好奇心又驱使我向他提出与此有关的问题:“为什么植物生长得如此之快,道理又在哪里?”
  这个文明人对我说道,“你们原始的耕作方法,只能使黑麦、小麦和其它谷物一年一熟。吝啬小气的土地,也不愿为你们多长出粮食来。而我们却不要它的恩赐。我们有优良品种,再施上化肥、强效肥、催肥,可以一年三熟。我们还能加速季节的转换,制造冬天和春天。饥饿,在我们的天空下,只是一个遥远的回忆,一个史前可怕的阴影,就好象二十世纪的人在谈论十世纪时的鼠疫一样。”
  我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懂得如何待人接物和宫廷中的礼仪。但由于极度的陌生和惊异,我甚至忘了和这个文明人作见面时的自我介绍。
  “敝人叫多明戈·贝尔特兰,”我对他说道,“寒舍住在……”
  文明人吃吃地笑了起来,他总是笑得那样斯文,那样有涵养。
  “先生,我们没有姓,也没有名,姓名是一种旧风俗。我们这儿不信仰宗教,不组织家庭,消灭了横加在我们头上的浑号。我们彼此以号码相称。我是1,111,111号。每一个小孩出生时都给一个相应的号码,一旦在百货大楼登记后,就沿用终生。”
  1,111,111号对这种起名方法颇为得意,但我却感到此法不雅,更觉得有煞风景之感。
  “请问,妇女也不用姓名吗?”
  “男人、女人都一样,大家以号码相称。”
  把人刻板地、冷冰冰地编成号码,我真有点受不了,我为他们难过。要是向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献殷勤,不得不对她说,亲爱的921号!叫人听了多恶心啊I
  这时,飞行器打一个巨大的窗户里飞进了商场,我脑海里的各种胡思乱想和疑问刹那间都中止了。
  这是一座庞大的多层建筑物,货架上堆满了成百上千件长袍,款式都一样,全是灰色。一个没牙没发、瘦骨嶙峋的男人正在那儿严肃地分发着长袍。好象在进行祟高庄严的仪式。
  “劳驾!”我彬彬有礼地说道,“请您拿一件既合身又大方、做工精细的长袍看看。”
  1,111,111号拽住我的胳膊,近于粗鲁地对我说道:“您不必那样假里假气的,也不必要什么花招。难道要您付钱不成?恰巧相反,您可以拿了就走。”
  我从来不欠别人的债,也不是一个职业骗子手。我是一个慷慨大方的人,岂能让别人把我看作一个骗子。所以,在这些不堪入耳的粗话面前,我无法抑制我的愤慨。
  “先生,我不打算偷你们的长袍,偷这些难看、可笑的长袍。不是你们搜去了我身上的两个金币,我满可以买一件你们的破衣烂衫,我是高昂着头活着的。”
  我这番激烈的君子之言,不但没有慑服1,111,111号,反而招得他哈哈大笑。
  “原始人,小气鬼!你对我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懂,把您的金币收起来吧。我现在才明白你们野蛮人易用货币进行交易的,这是多么肮脏的买卖。在我们这个时代,幸福的时代,人们不知奴隶和财主是何物,不存在伤天害理的、不道德的、复杂的货币。对你们来说,用几块金属换取一件长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这几块金属,你们卖力地去干活,拼命地去斗争。”
  我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难过得差点儿哭出声来。我现在口袋里一个金币都没有。即使我把每年四千个金币的收入,全部交给他们,也换不到那件可怕的长袍。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要强迫我干活吗?我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我惊恐地问道:“那么,我要干些什么才能得到一件长抱?”
  ‘这很简单,您跟我上那个角落里去,要紧紧抓住操纵杆。”
  我们到了他说的角落,那儿有一个铁制平台,和铜做的操纵杆。
  “上去!抓住操纵杆后不要松手。”
  我照他的话做了。不一会儿,我就觉得劳累不堪,那根操纵杆在我的手里是这样的沉,似乎要我死在它的手里了。
  “干下去!体弱多病的人。要干下去!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你要干到你面前的一块指示板上出现一个数字才能罢休。”
  我瞧了一下,的确在我的前方有一块指示板,它是惩罚我双手的刽子手,我只得继续往下干,突然,指示板向旁边移动,在它的原来位置上,出现了一个100的数字。
  “行了!您刚才生产了一百顶帽子,挣得了一件长袍。”
  人们把长袍交给我,我也不客气地穿上了。
  1,111,111号友好地推了我一下,把我带到一个大窗子前,说道:“现在,您穿上了我们的衣服,真象我们的文明人了。您已经上了第一堂课,跟我来。我们要进入有教养的人的国度里了。”
  我们重新坐上飞行器,离开卡斯蒂利亚飞向奥尔布。
  第二章
  飞行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行。驾驶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看得出来,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娴熟地操纵着飞行器。城市、农村、大海、高山,象旋风似地一掠而过。
  “我们去海洋走走,怎么样?只要半个小时就行了。”
  “最好我们去塞维利亚,我可饿了。我最爱吃鳀鱼,喝一点雪利酒,然后,再找几个温柔的小姐,让她们跳几个舞。我已经有四个世纪没吃没喝,没和女人呆在一起了。”
  1,111,111号对我的一番话,感到莫名其妙。
  “您讲的话,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塞维利亚!好象在历史上有过这么个名字。鳀鱼!雪利酒!那是些什么玩意儿?”
  “那是些……唉,我尊敬的1,111,111先生,我饿,我的肚子都饿瘪了,四百年来我一粒米未进,一口水未沾。您行行好吧,我们去找一个咖啡馆,要不,找一间酒馆也行。”
  可是,那个家伙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听了我的话后却无动于衷。
  “您讲的那些话就象是叫人讨厌的食肉兽的无稽之谈。吃!这己成为过去的词儿了,现在根本不谈什么吃。吃是可耻的,是畜类的需要。吃肉,吃鱼,是人类的恶习之一。每天把成千上万头可怜的牲口杀掉,把它们的血放掉,然后再把它们切成肉块,接着你们便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咀嚼……多么可怕啊!”
  我注视着他那副虚假伪善的嘴脸。他愚笨而得意地继续说道:“我们现代人己消灭了这种残忍的现象。在古代,人们的生活犹如一场搏斗。在屠宰场,每天都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杀戮场面。在大街上,据我所知,你们兴致勃勃地欣赏那些被切成块的牛犊,被捅了肚子的猪,挣扎着的鱼和哀求怜悯时摆动着足的大虾,做成各色各样的腊肠、肉丸和菜看来满足你们肮脏的食欲。”
  说真的,我可不在乎,不管你如何地烹调,只要能满足我的胃口就行。如能吃到美昧的里脊,何必与这些抽象的议论纠缠不清呢?哪怕说我是头牲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倒不错,”戒食者继续说道,“你们死后,你们的尸体弃之荒野,成了蠹虫的食料,你们有多落后啊!”
  “你们不吃不喝,怎么能活下来呢?”我惊奇地问。
  1,111,111号从衣袋里取出一粒小药丸。
  “你瞧,这粒小药丸所含有的化学成分,集各种佳肴珍馔之大成,包罗各种营养之精华,不用消化,不伤脾胃,直接近入血液。这粒药丸,虽味同嚼蜡,但能维持人的生命,您要不要吃一粒?”
  “给我一粒好一点的。我四肢无力,快给我一粒吧。”
  我一口吞下了那粒药丸,多么想用牙齿把它嚼碎,尝尝它的滋味啊!不一会儿,我觉得体力恢复了,浑身有了力量,两颊绯红,心跳强而有力,我好象吞了一头牛似的。
  “真是名不虚传。”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多么象我泼辣的多洛特娅做的软溜肉片……”
  “每天吃一粒。贫血者和需要增加营养的人,在睡觉前再打上一针活络补血针,任何营养物质都无法与之媲美。”
  “得啦!”我不满地说道,“您没尝过加列戈的珍馐吧,如果您尝过它的滋味,您就不会吞服这些药丸了。这些药丸营养丰富,这话不假。您吃时表情冷淡,时间短暂,囫囵吞枣。你们这些才智过人的人呀!却把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化为乌有了。”我终于把难以启齿,但嘲讽的话说了出来。“是呀!没有牙的人为什么还要吃东西呢?”
  “牙齿,这种体内骨质的东西和毛发、指甲一样,是低等动物的象征。我们身上经过改造的器官,已经去掉了野蛮粗陋的痕迹。内脏只留下一条微型的细管,用来排泄所剩无儿的渣滓。现在,我们著名的大夫想把脸上的一只眼睛,这是一只多余的眼睛,挪到脑后,这样,就可以看到背后的东西了。你应该承认,这是合乎情理的愿望吧。”
  “另—名研究所打算在人背后按上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我们人只快把手伸向前方,脚只能朝前迈,而不能运用自如地朝后走,这不是荒唐的吗?耳朵也是那样,两只耳朵在头的两侧,多麻烦,那样吃力地听声音,怎不叫人觉得可笑?诸如此类的东西,多着哪!我的好朋友。我们的外科很发达,正在日新月异地发展,不断地纠正懒惰的大自然强加于我们的荒谬绝伦的东西,不过这种演变进展缓慢,要经年累月地改造方能完成。”
  听了他这番荒诞离奇的侃侃之谈,不觉恍惚惆怅。
  “我同时代的人会怎样看待这些荒诞不经的发展呢?”我想象着,“他们看见那些一只眼睛长在后脑勺、秃项无牙的妇女,又作何感想呢?”
  突然,一个问题油然而生,从我胆怯的嘴里冲口而出:“尊敬的先生,恕我急不择言,你们用什么方法才使尸体不受蠹虫之害?这是我牵肠挂肚的问题。”
  “这很简单,火葬就行了。这是古老的习俗。火葬,是否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光荣呢?与其让尸体龌龊地腐烂,不如付之一炬,留下一些骨灰更好。对一些著名人士可以保留他们的遗体,装在与遗体相适应的玻璃球内,停放在殡仪馆里。”
  “殡仪馆!”我怜悯地打断他的话,说道;“好让他们的家属去祈祷。”
  “祈祷!家属!这些玩意儿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只有那些信神拜佛的人、那些野蛮人才祈祷呢!他们无法解释自然之谜,只能寄托于看不见、摸不着的万物之神。这个星球的奥秘对我们来说已寥寥无几了。”
  蓦然,1,111,111号中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语,用手指着地面说道;“您看见了吗?大海。我们下大海走一遭如何?这儿是通往美洲的路,要去看看吗?不消十五分钟就到那儿了。”
  “不用了,还是在这儿飞飞吧。我很愿意听您的高谈阔论。”
  他把头凑近驾驶员,对他说道;“在安第斯山附近兜一个圈子,然后沿着喜马拉雅山,再回到利比利亚半岛。”
  他和驾驶员说话时神色自如、安详自若,似乎下了一道人间极为平常的命令。
  这时飞行器停留在一座直入云端的大厦面前。
  “到了马德里?”
  “什么马德里!你们的心胸是那么的狭窄,知觉是那么的迟钝,竟把大地分成若干座城市。我们则把地球分成几个区域。我的家住在利比利亚半岛60,002号。”
  “难道我们到了您家里了?”
  “对。你下飞行器吧。”
  我们从阳台上进去,走入一个奇特的房间。
  “现在,”他对我说道,“我给您讲讲世界的历史吧。”
  他舒适地坐在玻璃椅上,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始对我说……
  第三章
  “您,一个木乃伊,在棺椁中躺了四个世纪。四个世纪的历史,在我们地球上,是一部妙趣横生的史话。今天,人类己向前跨了一大步。我是从事建筑的,我把业余时间用于对历史的研究,但至今仍是一个门外汉。不过,我对人类的各个重大历史事件倒有一个深刻和正确的理解。我们,高度文明的人,我们不恋爱,不吃,不玩耍。我们也不是科学院的院士,不是作家,我们可以把大部分的精力用于学习和研究”
  他稍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可以把从古至今的各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向您扼要地介绍一下,使您有一个概括的认识。请您姑妄听之……”
  他举起颀长的手,象一个预言家似的说道“您以为,大概您从来没有怀疑过,您的死是地震,是某个星座盲目的大屠杀造成的,而不是人为地把您置于死地的……那您就错了。您的死是那些无政府主义者一手制造的。就在那天,在那同一时刻,一包炸药,一包烈性炸药,它所产生的可怕后果,简直难以令人置信。马德里、巴黎、柏林、伦敦、纽约、布宜诺斯艾利斯、蒙德维的亚、东京、北京、丹吉尔……地球上所有的大城市,以及许多不为人注目的城市都受到波及。
  “那时,整个世界都惊恐万状,惶惶不可终日。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鸡零狗碎。一切都埋葬在阴森可怕的瓦砾堆里。数十亿具尸体在阳光下腐烂发臭。乌鸦、兀鹰、狐狸、鬣狗在废墟里辗转,它们成了地球上的饕餮之徒。在半个世纪内,地球上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多么可怕啊!”我恐惧地说道,“真是惊世骇俗的—幕!”
  “反正不是良辰美景。”
  “不过请您回答我,什么人才能在这场天大的劫难中幸存下来呢?”
  “农人、牧人、德高望重的人,心地善良、不受侵蚀的人,深居高山峻吟、饱经风霜而命大福大的人都安然无恙地留下来了。”
  我急切地问道:“请您多多指教。在现今的世界上是否有民族?”
  他嫣然一笑,然后说道:“请您不必心急,容我慢慢地给您细说。民族,我们没有。民族是心地狭窄的人所津津乐道的,是私利的产物。我们只有人类,为时不久,人类这个概念也越来越狭小了,将被宇宙这个概念所代替。这几年来,居住在太阳系各个行星里的人已和我们互通信息,我们互教互爱,休戚与共。我们的孩子们在木星上将拥有一所休憩的住宅,也许再过几个世纪,生活在其它星座上的生灵和地球人握手言欢,相亲相爱。喔!这些是将来的事了,我们暂且不谈。您知道火星人是怎么回事吗?为了能了解我们,他们干了些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您一定会感兴趣的,现在,我们还是谈谈我们的事吧。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打破了民族间的隔阂,火车可以把西班牙的安达卢亚人与西班牙的加列戈人混为一体;飞机能够把西班牙人与法国人合二为一;大型飞行器将使欧洲人与日本人、摩洛哥人、巴塔奇尼亚人视同兄弟。近一个世纪以来,在阿比西尼亚成婚,到印度度密月,在西班牙的埃斯特雷马杜拉生儿育女,傍晚在欧洲的达努彪河旁散步,这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的事情,就象你们在一座小城市里走亲访友一般。”
  “那么,”我怯生生地问道,“还有斗牛吗?要是没有这种娱乐,对斗牛士很不利呀!但是……”
  1,111,111号猝然严肃起来,朝我丢了一个责备的目光,几乎是挑衅的目光。
  “斗牛?这是你们腥风血雨时代的残酷玩意儿,这和罗马的角斗士毫无区别,是残忍的,惨不忍睹的……现在不要说没有斗牛,连牛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斗牛呢?我们不吃牛肉,也不要用牛干活。您已经是落伍者了,野蛮的天性将会在您的身上萌芽,对您不能给予信任。”
  我气愤地站起来,这一天,我受他的气已经受够了!我向这个粗鲁的人扑过去,我要掐死他。他不仅对我的人格进行肆无忌惮的侮辱,而且对我们民族的传统作了不可饶恕的辱骂,我身上的每根毛细血管都怒火奔突。难道我白白地在斗牛场上订了四年第六排的座位?
  “喂!”我愤怒地喊道,“我受尽了你的蔑视和取笑。我要和您决斗,用剑还是用手枪?我非要打碎您的天灵盖不可,让您学会对人的尊重。”
  1,111,111号毫不畏惧地看着我向他走来,他象一只大象看见了一只甲虫似的哈哈大笑。我正要抬起右脚向他踢去,不禁大叫了一声,跌倒在地。我感到死在临头了。1,111,111号站在那儿,还在讥讽地笑着。
  “您不要大惊小怪,”他看见我被打翻在地,怜悯地说道,“我刚才发射了一股电流.我还可以发射更强大、更厉害的空中电流。这是我们几年前发明的,我只要搓一下我的手指头,就会产生足以杀死成百人的电流。您还是把您的剑收起来吧,都要激怒我,可怜的人。”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爬起来,对他不杀之恩深表感谢,我信誓旦旦地向他表示,再也不喜欢斗牛了。
  “我们闲逛了很长的时间,我们必须干一会儿活了。你当我的助手,帮着我干。我们社会里没有懒惰,不劳动者不得食,您跟我来,我们去盖房子。”
  1,111,111号住在一幢富丽堂皇的大楼里,可是楼里却没楼梯,飞行器都打窗口出入,或者从一个联结屋顶和地面的电梯上下。
  我们站着的地方是一个圆型的房间,有地板,也有天花板,墙是玻璃的,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也都是玻璃制作的,窗明几净。一张放满书籍的搁板,一只放着各种神秘莫测的仪器的玻璃橱,……里间是寝室,玻璃窗总是开着的。寝室里只有一张床,床是用镍材料制成的,床的长度还不到寝室的一半,床上连一张褥子都没有。床头上没有叫人赏心悦目的催人入睡的圣母像。
  我们打窗口走出去,站在一张带滑轮的平台上下到地面,然后跳上一条活动的运输带,还未容我多加思索,我们已经到了工地的现场。
  大约已是下午六点了,太阳快要下山了。
  “您瞧着,”1,111,111号对我说道,“房子是这么盖的!”
  他取出图纸,走近一架装满按钮的机器,他敏捷地揿了按钮,霎那间平地上奇迹般地升起一座雄伟壮丽的高楼。在三天的劳动中,不用念经祈祷,不用一个工人,只要一架庞大的机器,高楼便一层一层地建立起来了。
  我们的活一干完,就吃起药丸来了。对这种饮食,我很不习惯,我不满地嘟哝着说道;“在非洲人烟稀少的部落,他们吃的比我们丰盛很多,看在上帝的面上,您让飞行器给我送些好吃的东西……我多么想吃一只撒上面包屑的烤羊腿啊!”
  1,111,111号取出注射器,把针尖扎在我身体的适当部位上,给我打了一针,顿时使我记起了生活在野蛮人中胃口大开时的场面,使我想起了经常到简陋的酒馆里吃喝的情景。
  吃完了这顿简单的晚饭,我们即刻到俱乐部去。
  “这儿有俱乐部?”我将信将疑地问,“这么说来,人类生活的气息没有完全销声匿迹,茶余饭后还能读读晚报,玩玩纸牌,太叫人兴奋了。”
  “现代的俱乐部,”他对我的欲望难填的急切心情,不以为然。“和古代的俱乐部毫无共同之处。它不是用来娱乐消遣的酒巴间,也不是窃窃私议的场所,是政府、议会和政府部门集会的地方。当然,我们这儿没有总统、议长和部长。这个俱乐部的规模之大,相当于一个城市。我们每天晚上到这儿聚会,处理一些迫切的问题,商谈相互间的要求,提出个人的需要和想法,讨论一些大家关心的事情。我们这儿没有专制,但大家都懂得闲扯和跳舞是轻佻的表现,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俱乐部,但不是作为养尊处优的场所。您将会看到它和您们古时的俱乐部迥然不同。”
  “真有意思!”我惋惜地说道,’您们没有总统,没有部长,也没有维护社会秩序的其它措施,那么你们的社会生活是怎样维持下去的呢?”
  “在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相亲相爱,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生活在一起,为什么要人为地强制自己呢?每个人做他认为合适的工作,大家和睦相处,谁也不会游手好闲,称王称霸,享受特权。每人选择他称心的职业,然后全力而为之,挣得他一份应得之物,此外,无须忙碌了。”
  “不过,你们总得要有一个人统计谁劳动了,谁没有干活吧?要奖惩分明。”
  “您不必为之操心。我刚才盖房时,不是揿了按钮了吗!在药丸店里,在长袍店里,在鞋店里,在帽店里,在其它各个商店里都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干活的,干了多少活,假若我今天不干活,自动计数器将不会在我的帐上记下我今天所干的话。如果我想索取超出我所劳动的报酬,这是异想天开,至于好吃懒做,无所事事,这是罕见的现象。倘若真有这样的人,我们将会把他当作疯子。”
  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他的话所折服了。
  “您瞧!”1,111,111号对我说道,“我们已经到了,进去吧。”
  我抬头向高处看去,怎么也望不见楼顶。我在照片上看到过美国的摩天大楼,如果和他们耸入云端的俱乐部相比,简直是一座草棚了。俱乐部的大门是硕大无比的,但没有看门人。电梯象流星似的上上下下,叫人头晕目眩。
  电梯把我们送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里人声鼎沸,1,111,111号和一些人商谈着我不谨的事情。他只顾和他们聊天,把我撇在一边,其他人也不来理睬我。我寂寞,孤苦伶仃,木然地站在那儿。过了一会,1,111,111号才把我叫到一个窗口前。这时,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出窗口,送给我一张小纸片。我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租房的字条,让我住在1,111,111号同一幢楼房里。
  我吃惊不已,无言以答,我淡淡地对1,111,111说道;“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他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对我说:“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哩。你自己去吧。说真的,你已经是这个社会的一员了,你该独立生活了。”
  我茫然不知所措。要我在这样一个世界上生活么?这单调的衣着,单调的饮食,单调的生活……
  我独自奔出大厅,急忙向大街走去。
  “请问史前博物馆在哪儿?”
  “打那儿走……”
  我走到博物馆时,看门人正在那儿睡大觉。我悄悄地走到我的玻璃棺椁旁。木乃伊们,我的好兄弟们甜蜜地沉睡着。我向他们致以亲切的、柔情蜜意的问候,然后,我蹑手蹑脚地掀开棺椁躺了进去。
  在躺下以前,我小心翼翼地在棺盖上贴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不要打扰我们,我们要安睡。我们有权利睡觉,不要用琐事扰乱我们,在长眠中,我们将要成为……”
(责任编辑:君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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