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喃喃照陆水

——读徐亚子诗集《月色喃喃》

龙鸣

巍巍幕阜山，鄂南形胜。境内有葛仙山、丰财山、金峰山、幽兰山等；水有长江、陆水、淦河、汀泗河、通羊河等；洞有太乙洞、隐水洞、玄素洞、葛仙洞等……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人文荟萃。历代以来文风鼎盛，诗人辈出。

位于幕阜山余脉的悠悠陆水，清波激荡。从烟波淼淼的陆水湖库区也走出了一批文学名士，徐亚子就是其中一位。生于六十年代的徐亚子师范毕业后从教四十年，其间教过小学，教过中学。但受到故乡山水的洗礼，以及岁月的磨砺，让他从青年时代就爱上了文学创作，从小说到散文再到诗歌，一样一样地写遍；从乡情到爱情再到亲情，一点一滴倾注笔端；从风景状物到民情风俗再到格物哲思，无不触及。这些都从徐亚子即将出版的诗集《月色喃喃》中一一找到对应的痕迹与符号。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故乡，每个诗人的笔下也必然离不开故乡元素。徐亚子也是这样，写乡情，写乡愁，写亲情与友情。如《山中故事》：“一座山\横放在河的那边\山路弯弯\城里的年轻人撑船来了\姑娘们相约\到山上去，看年轻人作画\她们惊讶树羞涩地长进画框……”在诗人心里，有一个故乡的画，在诗人心里，虽相隔四十年，故乡依然是一幅充满青春与朝气的风景画，这画既有水墨山水的韵味，又有现代青春派的时尚。在乡愁的记忆里，一草、一木、一桥等，都值得久久回味，都值得找寻其中发生的故事。如《独木桥》：“一根碗口粗的树干\在三米宽的小港上\承担着山里人往来的便利\十岁那年，我在此背过李村\比我大一岁的两个姐姐老过桥\自此，独木桥一直在我脑海里。”作者懵懵懂懂的少年时代，有着懵懵懂懂的友情的萌芽，那种童真与纯朴多年来深深地扎下了根。

在写亲情与乡愁的诗作中，徐亚子的这首《住在乡村的母亲》通篇运用叙述与白描的手法，勾勒出一幅种豆东篱、含饴弄孙、老有所乐的农村田园生活。如果全篇不采用分行的话，将是一篇优美的小散文。《住在乡村的母亲》：“依山傍水，坐北向南，这就是我家在乡下的老屋。楠竹郁郁葱葱，清风送爽，池塘里的碧荷，撑着绿色的伞，举着圆圆的拳头。还有远处的河流，泛着粼粼波光。”第一段描写农村老屋的基本概况，三两笔勾勒出一幅粗线条的空间立体画。第二段和第三段即进入主题，“母亲”采摘青菜、树影摇晃、花椒树四周散开、母亲装满两篮子欢喜等等，一位老母亲纯朴勤劳善良的形象跃然纸上。最后一段写“我”满载菜蔬与乡情返回城里，老母亲依然叮咛及“我”依依不舍的亲情与乡情交织成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乡愁，久久萦绕在“我”心中，读之动容。

爱情是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艺术领域中有挥毫泼墨表达爱情的，有凭借剪纸艺术表情达意的，有精工细作的雕刻艺术品寓意爱情的等等。当然，表达爱情最有艺术品位的则是文学，尤其是诗歌中的文字。在徐亚子的《月色喃喃》这本诗集中，百来首诗作中叙说爱情的作品就占了近三分之一。综观全篇，这些爱情诗写得各有特色。如《寂静的田野》写一对少男少女手牵手走过芬芳的小径，寂静的田野里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各自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好感。而诗作结尾处则转折一笔：“那纯洁美丽的少女，是怎样的不幸，不幸坠入死亡的天罗地网。寂静的田野啊，今夜痛苦徘徊在小径的人……”为什么痛苦？坠入天罗地网又作何解释？诗人在此戛然而止，没有给出答案。把这个空白留给读者，让人不禁陷入遐想。

爱情描写在徐亚子的笔端是丰富多彩的。类似作品都有一个特点，那就都能找到对应的形象与描写地理环境。如《小巷的少女》写一条小巷里偶遇的少女，她“穿着彩色的衣裙”，“闪动着迷人的眼睛”，让整条小巷“不再寂寞”，当然，也让“我”心花盛放；《自从办公室里遇到了你》是写在办公室里邂逅的“爱情”。她是刚分来的青年女教师？还是哪位青年男教师的女友？总之她“嘴角翘起微笑，青春迷人，让人总也看不厌，让人工作起来，永不知疲劳”；《烧火姑娘》是一首真正写爱情的作品，诗人在这首作品里写了一位善良纯朴又忠于爱情的农村姑娘，虽然她在学校只是一名炊事员身份，但这毫不影响她在男教师心目中的形象，因为“我要走了，你羞涩地注视着我，眼眶里充满泪水。”“寝室门口，有你喊我进餐时轻柔的嗓音，书桌旁，有你还书时久久伫立的身影。”“病中，有你双手端着的药碗与慌乱。”甚至“我的身上，还有你细细密密织出的毛衣”……“书生”教书，美女相伴，相濡以沫，嘘寒问暖，这样的温情谁能抗拒？这样的时光谁不留恋？可是，这一切又多么虚幻！当我鼓起勇气大胆表白时，这位贤惠体贴的姑娘却早己心有所属，她只能毅然与“我”保持距离，黯然离去。说这是首诗，还不如说这是个让人暗然神伤的爱情故事，有甜蜜，有欣喜，有牵挂，有纠结，可作者却并没有给出一个圆满的结局，而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可真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般的浪漫与遐思啊！徐亚子作为六十年代生人，经历了七十、八十、九十年代那种抒情高蹈的诗歌理念，而他的类似作品却并不高蹈，始终在叙事中沉潜而及物，将感情表达得细腻而温婉。

在徐亚子众多的爱情诗中，最为朦胧隽永的当数《月色喃喃》《在河的那边》等。其中前者通篇写一种意境，以“清新的泉水，潺潺流向月光缠绕的小河，风景伫立在栏杆边。记忆抹不去，吻湿的泪痕。烟柳画廊，足音轻叩出，丰盈的曲线。笑声溶入子夜，梦一般飘然逝去的，是你”。这首短制明显受了卞之琳的《断章》影响，“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卞之琳系“新月派”代表诗人，受法国象征派影响，并善于从中国古典诗词中汲取营养，形成自己独有风格，作品精巧玲珑，联想丰富，诗意较为晦涩深曲，冷僻奇兀，耐人寻味。再看《在河的那边》，“在河的那边，有一片竹林，有我丢失的记忆，总算把她盼来了，她有心长了翅膀……”前段叙述无奇，结尾两行奇崛：“就这样一棵小竹栽在我心里，竹上有一团泪水般的雾”！第一段写河边的竹林是埋下伏笔，第二段跳跃性加大，“我”把“她”盼来了，或者说我把她约来了，也或者说两个人事先互相约好了，可是见了面她却“洒了一林的泪水”，连竹上也“有一团泪水般的雾”！河边、竹林、幽静的空间，多好的意境，可是“我”却又一次为爱所伤，留下多少记忆与遗憾。

除了爱情诗，徐亚子还写了相当数量的状物作品，甚到还写了一批充满童趣的“童诗”。与当前普遍认可的诗歌语言相较，这些作品虽然语境不免简单而“传统”，朴实无华，但字里行间都表达了作者一颗真挚的心。这些作品虽然离当前诗坛讲求的诗歌技巧、意象制作、陌生化处理等还有较大距离，但不影响作者一颗真挚的“诗心”。这些作品甚至像深山老林里的原始植物，简单、纯朴、天然，不乏可爱之处。

作者简介：龙鸣，湖北咸宁人。先后有散文、诗歌、小说、格律等多种体裁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诗潮》《诗林》《山西文学》《山东文学》《边疆文学》《鸭绿江》《汉诗》《延河》《中国诗人》《中国诗歌》《短篇小说》《微型小说月报》等60多种权威期刊，入选《2020中国网络诗选》《2021中国年度精短诗选》《湖北作家作品选》（2016—2017诗歌卷）《2006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等30多种选本。获第五届（2019）《中国诗人》年度诗人奖;获中诗网2020年度十大诗人奖；连续入围第五届、第六届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连续入围第二届、第三届博鳌国际诗歌奖等。

(责任编辑：周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