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外艺术家 时间:2017-04-15点击:758

安娟英    白  帆    著

 

第八章

 

 

高岚那天听到外面枪响,知道日本人可能进村了,她踩着放行李的被阁爬进了房子的阁楼里,然后把隔板盖好,在下面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她这些天自己琢磨出来的藏身办法。鬼子进村那天来抓人的时候,看见这个房间锁着,就问这里的人哪里去了?公公也感到纳闷,说回娘家去了。鬼子又问娘家在哪?公公毕竟是做生意的头脑反应快,说在山里。鬼子一听在山里,就不再问了,抬手把他们老两口推出来驱赶到操场上,随后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高岚躲过了这一劫。

公婆被抓走后约半个小时,阁楼里的高岚先是隐约听到两声枪响,稍后便是密集的枪声,足有五六分钟。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预料到可能是鬼子杀人了。她不敢出来,就斜躺在阁楼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又梦见了连忠,说是他和村长关根和正带领村民向山里跑去,后面一群日本人骑马在追,天上还有飞机往下扔炸弹,眼看连忠就被敌人追上了,他突然往下一蹲,两臂下生出一对翅膀,飞向了天空,一眨眼不见了。她一惊,醒了。

高岚悄悄地打开隔板,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时,她才感到又闷又饿。听听没什么动静,她便悄悄下来,也不敢点灯。走到公婆的房间,屋里没人。她又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她胆子大起来,悄悄把门开了一道缝,外面一片黑暗,风夹杂着雨点吹了进来,她打了一个冷战。公婆被抓走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回来?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但她还是走出门外,整个村子一片漆黑,连个灯光都没有,世界死一般寂静。村里的人都被日本人赶到了哪里?难道都被他们枪杀了?她有些胆怯,紧忙又缩回屋里,插好门,摸索着找了点吃的。

第二天,高岚依然不敢出门。

第三天早晨,一场小雨刚过,窗外弥漫着一层薄雾。高岚嗅到了空气中一股奇异的气味,这气味有点像鱼腥味,又不是鱼腥味,好像有点焦糊和腐烂的味道。蓦然,她透过窗户看见几只野狗叼着人的大腿和胳臂从门前跑过,那红紫的血痕清晰可见。

她一下子明白了,日本人已经将村里的人都杀了!

也许是恐怖所致,也许是过度悲伤,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了,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心想,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一旦日本人来了查出自己,也会跟村里人一样的命运,或者更惨。必须在他们没来之前逃出去,逃到山里,逃得越远越好。公婆死了,捆在身上的束缚消失了,可以自由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对,去找连忠,不管他在哪里,都要找到他!

然而,高岚不知道,鬼子一个中队已于昨夜开进了关镇。为首的是大队长吉野少佐和中队长渡边大尉,他们选中了城隍庙作为大队部,即无锡外围城东日军的临时指挥部。这次到关镇来的鬼子是一个中队180人。他们立足未稳,一部分人在城隍庙打扫房间,搭建岗楼,清理庭院,另一部分在村里巡逻、站岗、游弋,防止被突然攻击。

高岚只带了一些简单的东西,打成包裹背在肩上,便从家里溜出来。她不敢走大路,只选择一些平时没人走的小路向镇子后面快步走去。她想,出了镇子再往北走七八里路就可以进山了,山上草木多不易被发现。翻过两座山就比较安全了,连忠他们肯定也是奔那边去了,说不定会遇见他们,那该是一番怎样的惊喜!想到这里,她便加快了脚步,简直就是一路小跑。

“站住,什么的干活!”高岚被鬼子哨兵发现了。

她不敢动,一下子站在那里。

少顷,两个持枪的鬼子跑到她身边。见她只是一个女子,便收起枪背在肩上。嬉皮笑脸地伸出了手,向她的脸上摸来,嘴里叽里咕噜的,其中一个还会说几句中国话:

“吆西,花姑娘的,好漂亮!快让我亲亲的!”

说着把枪往地上一扔,上来就要抱高岚。另一个鬼子已经开始脱衣服。

“砰——砰——”突然,巷子里传来几声枪响,只见两个人影从巷口飞速穿过,一眨眼不见了。这两个鬼子立刻交换几句,其中一个拿起枪,跑去追人,另一个押着高岚向镇里走去。

 

此前,殷小梅在关家大院大门里的蚕匾下看到丈夫关长宝、儿子关连忠、大金奎、杨宗保四人被日本兵逼迫一字排开跪在场院里。

原来,关长宝一行四人快要走到关家大门口时,突然从左侧巷子里走出一队日本兵,这是鬼子的巡逻队,大约十来个人。他们见到几个中国男人,立刻散开,端着刺刀将四人团团围住,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说些什么。他们见这几个人手里没有武器和工具,便将他们驱赶到关家大门对过30米左右的场院上,连推带搡让他们跪在地上,然后留下两个人端着刺刀监管,其余的人又向右侧的巷子里走去。

过了一会,这两个鬼子凑到一起说着什么。突然,她看见距离两个鬼子稍远一点的大金奎和杨宗保趁鬼子说话之机,拔腿就往左侧巷子里跑去。两个鬼子先是一愣,接着大喊一声“八格牙路!”举枪便开始射击,没有打中,一个鬼子起身就追,边追边开枪,这正是高岚和另外两个鬼子哨兵听到的枪声。大金奎和杨宗保左拐右拐跑进巷子深处,把鬼子甩在了后面。另一个鬼子没有去追,他端着刺刀继续监视着关长宝和连忠。

又过一会儿,一个鬼子押着高岚向这边走来,因为要去关帝河对岸的城隍庙大队部,必须从关家大院门口经过。

连忠今天本来就感到太窝囊,由于回家心切,听了大金奎和父亲的话,在不知道镇里是否安全的情况下,贸然闯了回来,太大意了。结果一进村就撞见了鬼子巡逻队,而他们几个手无寸铁,一点防备都没有,只能听任人家的摆布。刚才大金奎和杨宗保突然逃跑也给他提了醒,与其被鬼子抓去活活弄死,还不如冒险逃出或者与他们拼了,凭着自己的体力和功夫,完全可以和他们拼个输赢。可是,父亲怎么办?鬼子不会饶过他的。他有些犹豫,但也在寻找时机。此刻,他突然看到高岚也落在了鬼子的手里,更是怒发冲冠,热血奔涌。他表面不露声色,眼里却在暗暗寻找下手的机会。

此刻,高岚被鬼子押着走了过来。她突然发现被鬼子威逼跪在前面场院里的,竟是她日夜思念的心上人关连忠,还有他的父亲关长宝,内心如刀绞一般难受。

“连忠——”她忍不住地喊了一声,两行热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为了麻痹鬼子,连忠抬头看了一眼高岚,装作不认识,没有回答,又低下了头,他继续在寻找时机。

“喂,我抓住了一个花姑娘,大大的漂亮,大大的漂亮!”押着高岚的鬼子向连忠身边的鬼子炫耀道,“送到大队部的干活,哈哈!”

这个鬼子故意说中国话,也许是有意给跪在地上的两个中国男人听。

“吆西,吆西。”身边的鬼子为高岚的美色所动,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惊叹的声音,他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叉着腿,向他的同伙竖起了大拇指,又向高岚露出了猥亵的笑容,并伸出一只手去摸她秀丽的脸蛋儿。

时机已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连忠突然一跃而起,猛然向前扑去,一个“黑狗钻裆”将这个鬼子驼住,然后来个“伸腰顶”,把他高高举起,“咕咚”一声又将他摔在地上,鬼子刚要爬起,连忠一个箭步上去一脚踏在他的后背上,夺过他手中的抢,一个直刺扎进他的后心。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站在高岚后面这个鬼子一愣神,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中国人竟然敢反抗。等他反应过来时,立刻推开高岚,嘴里喊道:“哇呀呀,”挥舞着刺刀向连忠刺来。情急之下,连忠一闪,他没注意身后的父亲正从地面爬起,鬼子的刺刀斜刺进父亲关长宝的腹中。鬼子见没有刺中这个年轻人,忙往外拔刀,想再去刺连忠,没想到刺刀后的枪身已被关长宝双手死死攥住,不让他拔出来。只听长宝高喊:

“小日本,我日你祖宗!连忠,你俩快跑!”

连忠没有跑,他怒火中烧,从后面上去,给这个鬼子来个“锁喉扣”,用一只铁钳般的臂弯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直到鬼子松了手,断了气。

连忠忙甩开鬼子,将刺刀从父亲身上抽出来,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爹,爹——你不能死,不能死啊!”连忠立刻脱下上衣,给父亲包扎,高岚也急忙过来帮忙。

关长宝躺在地上,脸色灰白,他运足最大的力气,对连忠说:

“快,快,你们快跑。他们还会来人的。我……不行了,不要……管我。你们快……跑吧。”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一枪。原来是被连忠刺进后心的那个鬼子并没有死,他趴在地上挣扎着爬过来拾起连忠刚才扔下的枪,朝连忠开了一枪,子弹“嗖”的一声从连忠耳边嚓过。

连忠跳起来,上去一脚踩到他的头上,夺过枪一刀刺进他的脖颈,血流如注。这个鬼子两腿一蹬,闭上了眼睛。

城隍庙的鬼子听到枪声立刻出动。他们只要跨过关帝河上的石拱桥,离这里就不远了。

“高岚,你快跑!贴我家大墙往后跑,拐到河边就是一片柳树林,你钻进去他们不易找到。”

“连忠,要跑我们一起跑!我不能把你扔在这里,我不能没有你。”

“高岚,我们两个人跑肯定是跑不掉的。你先跑,我在这里拦住他们。”

“你一个人,怎么能打过他们哪?”

“不要啰嗦了,再不跑都得被打死,快跑!”

连忠用力将高岚推开,抬起一只脚踹在她屁股上,高岚便顺着场院的斜坡一直骨碌到了关家大院大墙旁的小壕沟里。连忠趴在地上,举枪向着城隍庙方向冲过来的鬼子开了一枪,故意将敌人的视线吸引到他这边来。他还想开第二枪、第三枪,可是没打过枪的他,不知道这三八大盖枪需要拉动枪栓下一颗子弹才能上膛,因此,无论他怎么扣动扳机枪也不响了。这时鬼子已经冲了上来,距离他只有几十米远,趴在地上。

连忠想,这枪不会只能打一下吧?第二枪怎么不响了?他端着枪正在摆弄间,鬼子已经猫着腰端着枪慢慢地从四周围上来,他们看出了这个人根本不会用枪,特别是他们日本的三八大盖,于是放心地直起腰一步步围拢上来,这些一路上几乎没遇到抵抗的骄兵,都想看一看在这个小镇上竟然敢向他们开枪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中国人。

连忠看鬼子端着刺刀从四周围上来,他没有怕,反而镇定下来。他提枪从地上慢慢站起,斜视着这一群全副武装的日本军人,觉得他们的长相与中国人没有什么不同,难怪民间传说他们是中国的种呢。现在看着他们一个个狰狞的面目,就像看到一群争夺食物的饿狼,如果他们真是中国人的后代,那今天就是回来跟他们的祖宗抢食吃来了。想到这里,连忠的内心充满了极端的鄙夷和仇恨。

“嗨,年轻人,你的,大大的厉害!”一个满脸疙瘩、军官摸样的鬼子提着军刀,在那两具倒地的同类尸体前转了一圈,然后向连忠伸出了大拇指,嘴角露出了一丝阴险的假笑,说:“我的,大大的佩服!你的,真正的中国人!”他就是刚到关镇的鬼子中队长渡边川雄大尉。

“什么你的我的?”连忠一摆手,打断了渡边的话,“少废话,有种的向你祖宗进招吧!”

“吆西,好的好的!”渡边回头一摆手,一个鬼子“哇呀呀”地端着刺刀猛冲过来。连忠早有防备,当他看着刺刀刀尖就要抵达胸口时猛然往左一闪,同时右手抓住枪身顺势往前一带,那鬼子用力过猛,刺了个空,往前踉跄几步,一个嘴啃泥摔倒在地。连忠一跃而起,还没等鬼子爬起转过身来,刺刀已经扎进他的后心,那个鬼子“啊”的一声不动了。连忠刚一转身,另一个鬼子已冲到他面前,他只能举枪迎战。这个鬼子的拼刺技术很娴熟,没有学过军事的连忠有些力不从心。但是,连忠身材高大,健壮有力,身材矮小的鬼子几次将刺刀对准他的腹部,都让他用枪给拨开了。这个鬼子有点急了,觉得在长官和士兵面前有点丢脸,动作越发急迫,步伐有点慌乱。连忠抓住机会,当鬼子再次刺过来时,猛地跳到一旁,转身一猫腰,将枪身插到鬼子枪身下面,运足力气,猛地往上一挑,鬼子没料到这一招,还没等反应过来,枪已经飞上了天,人也后退几步,仰面朝天摔倒在地。连忠扔下手中的枪,一个“猛虎扑兔”,冲上去骑在了鬼子的身上,抡起两只铁拳一顿猛砸,那鬼子顿时满脸血肉模糊,头一歪,死了。这时,连忠感到腰腹一阵钻心的疼,低头一看,一个刀尖正从自己左肋下冒出。原来,当他骑在那鬼子身上时,第三个鬼子在渡边指挥下已端着刺刀冲了过去,直接将刺刀刺进了他的后腰。

连忠忍着剧痛忽地一下站起来,转身直奔后面这个鬼子。这时鬼子已将刺刀拔了出来,吓得倒退两步,然后还是仗胆再次扑来,就见连忠一跃而起,一个“旋风脚”正踢在这个鬼子的头上。鬼子双手捂着头,在地上转了几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哇呀呀——”另两个鬼子端着刺刀刚冲上来,便被渡边喊住,摆手让他们退后。连忠捂着腰部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渡边阴笑着一边向连忠竖了竖大拇指,一边将战刀摘下扔到地上,又摘下帽子扔到后面,将白手套摘下扔到连忠脚下,然后开始一个一个地解开上衣的扣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衣。连忠看出这个鬼子军官的架势是要和自己决战,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低头将渡边的白手套拾起,卷了一下,忍着剧痛塞进刀口里。这时,只见渡边一挥手,嘴里咕噜一句什么,立刻有两个鬼子上来,一个拿着两大团药棉,一个拿着一卷绷带,过来就给连忠包扎,用绷带绕着他的腰前后缠了三圈,止住了血,然后退下去。

此时,渡边在原地跑了几步,然后马步蹲下,摆好了架势,他是想和这个有点功夫的中国人一比高低。他是武士出身,自从当兵到中国都是使用武器,还没有机会展示一下他的武艺。今天他看到连忠一连打死几个日本兵,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功夫不一般,终于遇到一个对手,他的心里一阵兴奋,便喊住端着刺刀冲上来的两个鬼子,又命令属下给连忠包扎一番,以显示他的人性,实际上他是想在部下面前露一手,而这一手如果是去打一个正在流血的人,则不会显示他的真正本事。这时,他见关连忠已经包扎完,便双手抱拳,道:

“我的,大日本帝国武市部队的大尉渡边川雄。你的,请报上姓名。”

“老子关连忠,三国关云长的后代,现在是中国的一个老百姓。我不管你是渡(肚)边川(穿)雄(熊)还是“肚下穿稀”,出招吧!”

渡边一听说是关云长的后代,心里一惊,因为他的老师给他们讲过《三国演义》里面“关张赵马黄”的故事,那可是中国古代的大英雄。渡边刚才的得意劲儿打了折扣,但他在这么多手下面前没有退路,只好运足气力,躬身屈腿,与连忠呈半圆对阵,然后,“呀呀呀呀”地挥舞着拳头打了过来,连忠躲过几拳,细心观察揣摩他的拳路,内心纳闷,怎么与自己学的少林拳有点相似?

原来,渡边打出的是日本的“空手道”,此拳法的根基就是中国的少林拳,唐朝时期由日本武士从中国传到日本,后与日本冲绳拳法相结合,形成了日本的主要拳法“空手道”,即手脚并用,攻势凶猛,适合实战,是日军训练场上的必修课。渡边自恃自己的拳脚在他这个旅团里最厉害,被称为“拳王”,所以出手凶狠,想三拳两脚就把这个中国人打倒,让部下们好好开开眼界。因此,他一路猛攻而来。

连忠倒退十几步,又躲过渡边几番拳脚,给人一种“败退”的感觉,周围的鬼子一片欢呼,为他们的上司拍手叫好,呐喊助威。

渡边受到了鼓舞,攻势更加凌厉,手脚齐上,步步紧逼。连忠一边后退一边揣摩,基本上还是中国少林拳中的罗汉拳。于是,他心里有了底,也以罗汉拳沉着应对,寻找对方的破绽和薄弱环节,然后再发起进攻。同时,连忠也有意在消耗渡边的体力,助长他的傲气。

在连续进攻而不能打倒对方的情况下,渡边也看出对手不是等闲之辈。同时,他的心里多少也有点着急,感觉这么长时间都没将对手制服,这在他以前辉煌的历史里面是没有过的。以前只要他一出手,没用几招,不是将对方打倒,就是让对方受伤。可今天,与眼前这个中国青年农民战了几个回合,都没有结果,他感到有些丢面子,不觉心烦气躁起来,于是动作更加凶猛,急迫,不顾一切地打过来。连忠看火候到了,趁渡边又猛扑过来的刹那虚晃一招,然后突然往下一蹲,抬手抓住渡边伸过来的右手,腰猛然往起一躬,挺了起来,这时的渡边已经被他扛在了肩上,只见他就地旋转五六圈,然后突然猛地用力往外一甩,像掷铁饼一样将渡边抛出20多米,“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鬼子立刻冲过来将连忠团团围住,这时只听渡边高喊一声什么,鬼子纷纷退下。渡边甩开上来搀扶他的几个鬼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嘴里发出一串怪叫,几个跟头翻到连忠身边。本来,刚才他的进攻就消耗了一些体力,再被连忠给扔出摔了一下,大失颜面,心理上已经处于劣势。但是,困兽犹斗,为了挽回面子,渡边决定再做一次挣扎。他感觉比较勇猛的罗汉拳无法制服对方,便换了一种稍为柔点的梅花拳,然后以架拳招式打来,连忠一看他变换了梅花拳,也以梅花拳中的抄拳相迎,双方打了一个平手。渡边又以成拳招式打来,连忠便以拧拳相对。不管渡边变换什么招法,连忠都能挥拳相迎,而且越战越勇,渡边则难以持久。渐渐地,渡边觉得再这样打下去,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到那时就会难堪已极,莫如速战速决。于是,他便使出阴招,见连忠上面防守严密,突然使出“插掌”,向下直击连忠受伤的腰部,连忠没想到他会使出习武之人鄙夷的“阴招”,没有设防,此刻被他一击,疼得“啊”的一声后退十几步,渡边猛地腾空跳起,向连忠踹来,连忠一闪身,在渡边脚跟刚要落地的刹那,转身一个后位扫荡腿,将渡边撂倒在地。渡边刚要起来,就见连忠上去就是一个“泰山压顶”,随后便是“脑后砍瓜”,把渡边打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几个鬼子立刻上来将渡边救走。

这时,鬼子们发疯了,他们端着刺刀一阵鬼哭狼嚎扑了过来,连忠左挡右杀,在挥拳又打倒两个鬼子的同时,锋利的刺刀也从后面和侧面刺进了他的腰身,血流如注。就在他一回头的功夫,前面鬼子的刺刀刺进了他的小腹,他双手一下握住刀身,鬼子往出一抽刀,他的两手有三四颗手指齐刷刷掉在地上,还有两颗连在手上。

俗话说: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何况赤手空拳的关连忠又身带重伤。他倒下了,鬼子一窝蜂地围上来,举起手里的刺刀,对准他的胸腹又乱刺多下,鲜血溅了鬼子一身,淌了一地,染红了他多次来脱谷轧稻和打拳习武的自家场院。

殷小梅看到这么多鬼子一路开枪向场院冲去,知道凶多吉少,丈夫和儿子手里没有东西,怎么能是这些人的对手?虽然连忠会一些武功,可是手里没有东西,怎么能打过这群手里有枪有刀的日本人哪?完了,他们爷俩肯定全完了,她浑身颤抖,心如刀绞,又毫无办法。过了一会,她听见了场院那边传来了厮杀打斗声,又听见鬼子的欢呼声,后来好像又是打斗声,她想看个究竟,可是有很多鬼子挡着看不到,自己也不敢出来怕暴露目标。刚才,又听到一些鬼哭狼嚎的声音,估计儿子恐怕完了。紧接着,她看见一群鬼子向这边走来。她不敢久留,起身顺着弄堂墙根跑向了后院,直奔后门逃了出来。她怕被鬼子看到,又想起了婆婆关孙氏的话“爬也要爬回来”,就顺着河边爬到田里,边爬边哭。爬着爬着,她看见田头放着一口新棺材,上面用稻草帘子搧着,就钻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下来,并下起了蒙蒙细雨。殷小梅看看外面不再有什么动静,就跳上村路向山里跑去。夜半时分,满身是泥水的殷小梅终于跌跌撞撞扑进西山茂金福家,关孙氏等人都没睡,一直在等消息,一见儿媳这般模样,急忙问:

“怎么样啊,他们爷俩呢?”

殷小梅双手捂脸哭了起来,关孙氏感到事情不好,忙说:“你先别哭,快说怎么回事。”

“连忠和日本人打起来了,后来好像被扎倒了,不知死活呢。长宝他被日本人的刺刀给,给挑死了,呜呜——”

听到此话,关孙氏一下昏厥过去,从长凳上摔到了地上,大家忙上前抢救,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胸口的按胸口,呼叫的呼叫。

半天,关孙氏才苏醒过来,雅萍忙把她扶起坐到床上,她第一句话就问:

“我大孙子连忠是不是还活着?”

殷小梅点头说:“也可能。”

“那,赶紧给他找刀伤药。金福啊,你们这里谁家有刀伤药?快帮我去找一找。”

“好的,大娘,我马上去找!”茂金福答应着。

第二天早晨,关孙氏将茂金福找到的一包刀伤药交给殷小梅,说:“阿小梅呀,还得你跑回去看看。看看长宝的尸首在不,看看我大孙子还有救没,如果还有一口气,也马上给他用上这药,灵着呢,不行就想办法找人帮着抬到这边来。”

殷小梅也急不可待地要回去看看儿子是否还活着,她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药揣进怀里上路了。

关镇在经历了飞机的轰炸和从常熟白茆口上来的日军洗劫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的房屋倒塌了,有的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还未走进镇子,殷小梅就看到田头又增加了几口新棺材,随之嗅到一股顺风飘来的刺鼻的难闻气味,凭经验,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远远地,在村口她就看见几只狗在争抢着什么,走到近前一看,是几具不成形的人的大腿,胳膊,内脏翻在外面的躯干和面目全非的头颅,她倒吸一口凉气,便加快了脚步。进了镇子,她拐弯抹角,悄悄地向家的方向摸去。

突然,一阵凄凄咽咽的哭声,从关家斜对面的鲍航金家传来。

殷小梅忍不住走过去一看,鲍家的二十多间房子已荡然无存,眼前是一片烧焦的废墟,大门口摆着两口棺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跪在那里边烧纸边哭泣呢。

殷小梅轻轻走过去,正在哭的小男孩对老妇人说:“太奶太奶,关奶奶来了!”

老妇人回过头来,抹了一把眼泪,说:“是阿小梅呀。你从哪来的?”

殷小梅用手往北指了指,问道:“大阿娘,你家的人……”

“都被东洋人杀死了,就剩下我和两个孩子了。呜呜——”说着,老妇人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殷小梅明白了一切,即使这样的家庭也在劫难逃。她不敢多看,急忙奔自己家而来。还好,房子还在。她跑到大门对面的场院上,看到丈夫关长宝仰面躺在那里,两只手伸向前方,肚子和胸口都被捅破了,身边是一大滩血。家里的大青狗阿青和小黑狗阿黑坐在他的身边,浑身也带着伤,见她来了,起身迎上前去,舔她的手,嘴里发出声声呜咽,眼角满是泪痕。

殷小梅扑到丈夫身边,抱着他的头痛哭起来:“你个傻长宝啊,你可真是傻呀,你怎么能听大金奎的话呀?你要是不回来怎么会死呀,呜呜呜——你死了我可怎么过呀,你个狠心肠的,扔下我不管撒手走了,你个傻透腔的东西呀!呜呜呜——”

忽然,她停止了哭声。儿子,儿子连忠怎么不见了?他是不是被日本人给带走了?难道他还能活着?她一下站起身,正要寻找,阿青用爪子拽了她一下,啊!她看到地上一条血迹。阿青带着她,沿着那条血迹跑去,她看见了,大黄狗阿黄和小花狗阿花坐在自家门前,页浑身是伤。旁边是儿子连忠,趴在一堆铺好的稻草上,满身都是紫黑色的刀痕,肠子露在外面,两手血肉模糊。阿黄和阿花见她回来了,起身摇着尾巴,围着她发出同样的呜咽声。

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抱着儿子的头痛哭起来,嘴里不断地喊道:

“大宝啊,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那天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回来呀,娘怎么就没拦着你呀。呜呜呜——大宝啊,你太要强了,死也要爬回自己家里呀我的儿,是娘对不起你呀,呜呜呜——”

哭了一会儿,她猛然想起婆婆的话,要抓紧回去送信,看看怎么把丈夫和儿子下葬。于是,她站起身,跑进院里将二门的门板卸下两块摆到大门里,然后将儿子的尸体翻过来,再用尽全身力气拖到门板上。又进屋端出一盆清水,边哭边将儿子淌在外面的肠子洗净,塞回肚子里,又换水将儿子的头、脸、手都擦净。当擦到儿子的手时,发现手指已残缺不全,她的心剧烈地抽搐着,仿佛有千万颗钢针扎进来。她又嘤嘤地哭了好一会,然后返身到场院上将丈夫长宝的尸体拖进院子,与连忠的尸体并排放在另一块门板上,打水洗净。然后又跑进屋里找出两张床单、两张防雨布,把两具尸体都罩上了。她想把大门关上,可是大门那天已经被炸弹炸掉,门板都变成一条一条的了,只好就这样空着,总比在外面好些。

弄完这些,天就快黑了,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殷小梅感到又累又饿又困,便回到屋里想找点吃的。

一开客厅的门,殷小梅差点没撞上一个鬼子,吓得她“啊——”的一声后退十几步,摔倒在地。慢慢地,待她回过神来,发现那个“鬼子”并没来追她,感到奇怪,就一点点爬起,又摸索着向客厅走去。门敞开着,她仔细一看,那个“鬼子”上下一般粗,身上还闪着亮,依然站在原地未动,下端已经扎进地面下。她突然感到有风吹进来,还夹杂着雨点,不觉浑身一抖,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屋顶上出现一个圆圆的洞,风雨就是从那里面飘洒进来的。她明白了,这个鬼东西可能就是从屋顶上掉下来的,她想,可能是鬼子飞机扔下的炸弹吧?可是炸弹应该爆炸啊,她在离开家时和逃难的路上,看到飞机扔下的炸弹都爆炸了,炸死炸伤很多人,家里的稻垛就是被炸弹爆炸烧毁的。可这颗炸弹怎么没爆炸?是不是还没到时间?想到这里,殷小梅害怕极了,心想这颗炸弹若是爆炸家里这些房子就全毁了。于是,她不敢久留,从客厅里退了出来,但两腿像灌了铅,她实在走不动了,便来到婆婆关孙氏的房间,摸索到了一个红薯,用水洗了洗,几口吃了下去,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关孙氏这边白天等晚上盼,都不见儿媳和大孙子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一急,又昏了过去。雅萍等人赶忙拍打呼叫,总算把奶奶叫了过来。

 

第二天早晨,天晴了。殷小梅发现河对岸城隍庙上空飘着一面白旗,中间一个红圆,有点像膏药铺卖的膏药。再细看,城隍庙大门口那棵粗大的银杏树的三个叉之间多了一个小木亭,一个背枪的日本兵站在那里向四处瞭望。她不觉有点后怕,心想,离得这么近,昨天的举动竟然没被他们发现!也许,那个亭子是昨晚才安上去的。

她又跑到门口,看见阿黄、阿青、阿黑、阿花一面两个,守卫在长宝和连忠父子俩身旁。殷小梅感动得流下了泪,她分别抱了抱四只狗,说你们给好好看着,我去送信,很快就会回来。说完,依然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刚走到田头一棵芭蕉树下,就看见一队日本兵扛着枪从远处向这边走来。她忙蹲下身,藏在芭蕉树阔大的叶子下面,心“突突”直跳。一直等到日本兵过去很远了,她才出来,撒开腿往山里跑去。

殷小梅一直跑到离开了关镇的视线,才放慢脚步。下午,她终于到了北山茂金福家,众人围上来询问情况。关孙氏还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阿小梅呀,昨天你怎么没回来?我这一夜都没睡好,我的大孙子……”

“恩娘,你别问了,他已经……”殷小梅说不下去了,扑在婆婆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雅萍、雅珍、全兴哭喊道:“大哥,大哥,你不能离开我们啊!”大家哭成一团。

这次关孙氏没有昏倒,因为昨晚儿媳没回来她就预料到了结局,有了心理准备。而此刻孩子们都这样难过,她必须要挺得住,只是两行老泪无声地从脸颊上曲曲弯弯淌下来。她感到心一阵近似一阵地疼痛,像要被揪出来一样。

过了好一会,关孙氏问殷小梅:“找到他们爷俩的尸首了吗?”

“找到了,我已经把他们弄到院子里了,有家里的阿黄、阿青它们给看护着。”殷小梅把事情的经过和大家说了一遍。

“那镇子里的东洋人走了吗?”关孙氏焦急地问。

“没有。他们占了城隍庙,大榕树上还有拿枪站岗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走。我离开镇子前还遇到一队日本兵,都拿着枪,排着队往前走。对了,还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立在咱家的客厅里,从房子上掉下来的,估计是炸弹,还没爆炸。”

“啊?”关孙氏惊讶道,“那肯定是炸弹了,说不上什么时候会爆炸的,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听说回去的人都给杀了。”

“是的。咱们东邻鲍航金家差点都给杀光了,只剩下老太婆和曾孙曾孙女了,门口摆着两口棺材,房子也都烧没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感震惊!

日本人来之前,鲍家在巷子里是何等富足,何等气派,如今也灰飞烟灭,正合了那句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关孙氏叹了口气,说:“这真是天上飞来的横祸呀,三茬人就这样完了。作孽呀,东洋人,他们都是强盗、刽子手!我们暂时在这里再呆些天,等那边没大事了再回去吧。现在马上需要给长宝和大宝弄两口棺材,等回去的时候好给他们下葬啊。咳,我这可怜的傻长宝,没想到会死在外国人手里!还有我那大孙子,还没正式结婚哪!”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众人忙劝道:“别上火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赶紧想办法找棺材。”

这时,村里一起逃难过来的两个年轻人阿福、阿玉说:“我们以前看到钱梗巷钱大老爷家旁边的庙里有一口寿材,估计是有钱人家的旧席,放在那里可能没人用呢。”

“那太好了,弄到一口是一口,”关孙氏说,“这个时候人死得多,不好弄啊。钱梗巷那边偏,不一定有东洋人。阿小妹呀,今天你先歇着,明天一早还得去跑一趟钱梗巷,让那里你姐姐去跟钱大老爷问一下是谁家的,我们暂时借用一下,以后还给新的。先把它定下来,等过几天看看镇里太平了,我们就回去把他们爷俩安葬了。”

殷小梅答应着,说:“恩娘,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妥,你放心吧。”

事不宜迟,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殷小梅就出发了,到了姐姐家,免不了又是一番哭诉。姐姐殷小菊陪完眼泪后,劝她要挺住,还有老人和孩子,要继续生活下去。然后,姐俩便研究起棺材的事,最后,在钱大老爷的帮助下,终于把庙里那口棺材定下来了。

又过了几天,关孙氏托人打听镇里的情况,说日本人撤走很多,城隍庙里留下的不多,轻易也不出来,路上也没有东洋人巡逻了,这才又派儿媳殷小梅回去探听后,才慢慢动身带着全家回来。

进了镇子,他们遇见几个熟人和逃出去已经回来的邻居。大家都说暂时没事了,这批日本人也不像开始来的那样凶狠了,一般不出来祸害老百姓。大家这才放心,疾步向家走去。

为了安全,关孙氏还是让殷小梅从后门先进去察看一下,看没事大家再进去。殷小梅察看完一遍院子和各个屋,确实没发现可疑情况,这才招呼大家从后门进来。

阿黄、阿青嗅到家里人的气息,还未等大家进院就呜呜地叫了起来。可是大家发现,这两条狗趴在两具尸体前却站不起来了。而另外两条稍小一点的阿黑、阿花已经躺在大门外不动了。

“长宝,大宝!”关孙氏等人哭着向两具尸体奔了过去,掀开雨布和床单,关长宝和儿子关连忠的面容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比原来肿胀了一些,可能是下雨空气潮湿的缘故吧。

全家人哭成一团,阿黄和阿青也跟着呜呜咽咽地哭。

过了好一会,全家人才慢慢止住了哭声。这时,大家才仔细看身边这两条狗。阿黄、阿青已面目全非,满脸、满身都是伤痕,身上的毛也掉得差不多了,阿青失去了一只耳朵,一只腿瘸了;阿黄好一点,但是一只眼流着血,嘴边明显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肉都翻出来。大门旁边都是狗毛和撕下的皮肉及血痕,两条狗的肚子都是瘪瘪的,不知饿了多少天。而阿黑和阿花已经惨死在大门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大门里关长宝和关连忠的尸体却完好无损。阿黄、阿青看见主人回来了,勉强摇晃着站起来,嗅着主人们的裤脚、衣襟,舔着主人的手。

可想而知,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阿黄、阿青、阿黑、阿花为了守护主人尸体的完整,不被外来的野狗撕咬扯碎,该与那些入门侵犯的野狗殊死拼杀多少次啊,阿黄、阿青付出了血肉横飞的代价,而阿黑、阿花献出了它们的生命!

见此情景,全家人都感动得流出了热泪。

第二天,关孙氏开始张罗安葬事宜,先派儿媳殷小梅找几个人去把钱梗巷那口棺材弄回来。殷小梅就去找了阿福、阿玉、阿强,还有杨宗保四个人,大家拿着棒子、绳索,然后随殷小梅来到了那座庙里,由姐姐殷小菊与钱大老爷打好招呼后,众人便到那座庙里将寿材绑好,上肩,前后各两人,抬了起来。可是,寿材盖在一旁,还需要一个人来拿。殷小梅只找到了这几个人,无奈,自己将寿材盖子扛了起来。这寿材盖子又厚又重,她虽然很有力气,毕竟是一个女人,加上这段时间的折磨,还是有些吃力。这里到桥头巷有四五里路,四个男人抬着寿材都有些费劲,何况她一个女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等着寿材用,人现在也不好找,还是自己扛吧。她咬紧牙关,硬是跟大家一道将寿材和盖子弄回了家,但从此她就累伤了,留下了气管炎的病根,经常干咳。

两具尸体,只有一口棺材,只能给父亲关长宝了。于是,关孙氏找到了村长关根和,由他张罗着请人将长宝的尸体入殓,临时抬到徐金宝的墓地下葬。阿青也跟了去,从此就留在了那里,任你怎么召唤也不回来。

连忠再也找不到棺材了,最后还是由奶奶关孙氏做主,将三块门板搭在一起,拼成一个三角形的简易棺材,还是由村长关根和帮忙,临时下葬到山上陆锡福的田里。阿黄也跟着去送葬,回来后,它每天晚上都要跑到连忠的坟上转几圈,最后死在了坟前。

后来,有人看见关连忠的坟前曾站过一个素衣的年轻女子,脚下放着一个花环,两手掩面而泣,瘦削的双肩一耸一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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