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 the Rain 이루마 - Piano Museum

谨以此文献给即将两周岁的儿子——喜乐。

这是在哪里呢？我心里纳闷着，好奇得想要探出身子来张望个究竟。

透过书包一侧的网兜，我看见四周密闭，树木从窗外匆匆后退。很安静，偶尔有女人说话的
声音传来。

我又蹦了一蹦，用我修长的细腿使劲蹬了蹬，透明袋子稍微宽松了一点。真是憋得难受啊！挤死了！我边抱怨边伸长脖子，扑~簌，扑~簌地艰难挪动着。

我看见我左边坐着一位长头发的女孩，她歪着头，闭着眼睛。右边有一个女人怀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安安静静地睡了。我抬了抬我那又细又尖的小下巴，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头发已经被汗水洗过的孩子就是那个想把我据为己有的小男孩，这就应该是***妈了，那个悄悄把袋子撕破一个洞让我呼吸的女人。毫无疑问，我新开启的这段旅程，和他俩密切相关了。

这到底是哪里呢？我刚才被塞到书包侧兜里被女人甩到后背上时，隐隐约约听她们说要打道回府。是要回家的意思吗？我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侧耳细听。听她们说，这辆车很贵，我听到两个女人的赞叹声。我还听他们说东北乡、华为、幼儿园、初中、高中、党校、新疆、结亲家、薯片、左转弯……乱七八糟的，还嘻嘻哈哈。孩子睡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香。我看着他满头亮闪闪的汗珠，凝望他的小眼睛，睫毛长长的，眼睛紧闭着成一道细线，我呆呆地看着，这是我第一次凝视一个人这么久这么久……

不管那么多了，先好好欣赏欣赏这新奇的大汽车吧。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汽车呢，这家伙真不错。舒服的座位平稳的感觉迅疾的速度就不说了，关键是这深秋的萧瑟里，呼啸而过的风的凄厉已经离我远去，车里暖和着呢。虽然这里没有熟悉的草香但是有一股清香的清新剂的味道，虽然没有晶莹的露水和同伴，但是能享受片刻的闲适和安静也着实不错。虽然少了点乐趣但是实在舒服啊。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扭动身子，尽量让自己更舒服些。这种不用蹦蹦跳跳的日子，也不错。

我看见道路两旁有高粱后退了，有玉米秸秆还立在地里，大卡车、油罐车驶过，公交车、旅游车驶来。好像只不过转过了几个弯的功夫就到了她们说的高楼林立、红绿灯频频出现的市区了。

又转过了一个弯，车子停下了。我又被重新甩到后背上，陪他俩走在一路的颠颠簸簸里。我好像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然后听见敲门声和窃窃私语。

“哦！痛死了！差点压粘了我！”当女人把孩子轻轻地放在床上之后，我以及整个书包便被随意的甩在了床上，不，确切的说是砸！那些孩子的日用品，诸如湿巾、卫生纸、水壶、外套……如千钧重担稳稳的压了下来，谢天谢地，幸亏有点歪！

我挣扎着，挣扎着，蹬腿，掉转身子，用了大约十几分钟才把身子伸展开。

哇。这就是他们家了？这是卧室？也太乱了。雪白的墙壁上有几条彩笔画过的痕迹，红色的实木衣橱没拉好。好大的一张床啊，我真想跳出来蹦一蹦，从东头蹦到西头，从西头再蹦回东头，穿上那些被子啊、衣服啊、玩具啊，再多的障碍物也绝对不成问题。这床单不错，有花有草的。呦，还有墨色牡丹乍隐乍现呢。看上去这么光滑，难道是传说中的真丝的？啧啧，看看女主人那质朴的样子，应该不是。，不过我真想跳出来，用我细长的美腿来感受一下。看看这窗帘，淡绿色的，和我一个色系，多么清朗淡雅的格调啊。比我家那一片黄绿中点缀的暗红色可是有情调多了。真想跳一支舞啊，一想到这里，连窗帘都开始随风飘动想要为我伴舞了呢。

我醒来的时候，小男孩也刚刚睡醒。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的妈妈爸爸姐妹弟兄一遍遍地呼唤我。从这一片草丛跳到另一片草丛。我望着天花板，突然忧伤极了。

“宝贝，我们今天带回来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小蚱蜢。妈妈，小蚱蜢去哪里了？”

“你想一想我们把它放在哪里了？”

“书包里。”说着小男孩就跑到卧室去找书包。而此时，我早已被细心的妈妈拿出来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当他发现我的时候，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他蹲在地板上，这样的话他的视线和放在茶几上的我就在一条直线上了。他静静地看着我，歪着大脑袋，眯起小眼睛，跺着脚拍着手说：“妈妈，小蚱蜢。妈妈，小蚱蜢。妈妈，我捉到小蚱蜢了。”

“妈妈都没想到你能自己捉到小蚱蜢呢。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和小蚱蜢说说吧。”

“小蚱蜢，I  love   you，I  love  you！”

妈妈一震，随后微笑起来。其实，我的心里也是一阵温暖。听***妈说，这句话，他只是同他爸爸妈妈讲过那么几次呢。

他把我装在一个透明的瓶子里，我怎么爬也爬不出，怎么蹦也蹦不高。他还说要放上点水让我游泳，要不是***妈及时制止，估计我就客死他乡了。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想家，想妈妈想姐妹兄弟。想那成片成片，怎么蹦也蹦不出的绿草地；想那成片成片，怎么望也望不到边的高粱田；想那成群结队的小蚱蜢比赛着谁跳得更高谁离开家更远……

每次***妈把我倒出来，我就急迫的想逃走，每次我要逃走，他就着急地大哭。***妈只好把我捉回来，再放回瓶子里。她悄悄对我说：“对不起，我们一定会让你回家的。”

我停止了斗争，在瓶子里很安静地待着。小男孩把一片小树叶子放到我跟前，让我吃饭。哎！其实也不能怪他，他中午吃饱了之后在草地上玩耍，是我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之后，感到好奇才跑到他身边的。我当时太喜欢他裤腿上的大嘴猴图案了，便一路跟了过去。恰巧，他也发现了我。

他蹲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扑向我，一次一次，我跳，他跟，我跳，他捉。又小又肉的手掌，又短又粗的指头，最后竟然轻轻地就把我捏了起来。他把我放在妈妈手心，为我摘了三片槐树叶子，把我装进了透明袋子……其实我现在也搞不明白，我到底该不该因为闻到了高密炉包的香味而跳到了他们就餐的那片草地上，然后，遇上他，又阴差阳错地开始这样一段旅程。

我越来越想家了。我想起直到我被装进书包的那一刻，当我坐在观光车上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感受着这片我生活的土地啊。我看到我不曾认认真真欣赏过的高粱地、十里坡、跑马场、寨子，竟然是那么辽远深邃，壮阔高远。我看见我那些没有好好促膝谈心过的小兔子、小狗、小山羊还有小猪东巴在兴致勃勃地表演，瞧瞧那些小猪仔们吧，从跳水台上一跃而下，游泳的姿势竟然那么矫捷动人。沿途的那路边河边沟边的小草小花小芦苇一点点离我远去了。我闭上眼睛，想起我曾经跳上的案头摆弄的狼毫嗅过的墨香，想起我曾经凝望过得一幅幅的艺术品……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把那方圆几里好好地走一走，哪怕用很久很久的时光也蹦不到边际……

可是我还是安慰自己。或许他被我迷人的身姿吸引了吧，我一袭绿袍加身，在这个深秋还是那么生动可人。或许他是记起了他书中的那个我吧，在《颜色的秘密里》出现的那个大大的绿蚱蜢，在“巴掌绘本里”出现的那个小小的绿蚱蜢。或许，他喜欢与我嬉戏，想同我做好朋友，他还说要把他的肉丸子分给我吃。他的轻柔他的爱护让我觉得他并不讨厌……想着想着，我竟然又落下泪来。

他可能看出了我的寂寞和孤独。他说：“妈妈，把小蚱蜢拿出来吧，让他吃树叶吧，爬上吧。”他把我轻轻地放在幸福树的叶子上，我趴不住，掉下来，一次又一次。他把我放在花盆里，我尝试了很久才奋力蹦了下来。一转眼找不到我了，他又哭了起来，我又被捉了回去。他把我放到树干上，我趴不住，掉下来……

***妈把坐在窗台上的他按住，轻声说：“蚱蜢是属于草地的，不属于大树。他应该和许许多多的小蚱蜢在一起才快乐。我们待会让他去花园里，和其他的小蚱蜢玩吧？”

“好！”

正说着，他姥姥兴奋地走到客厅，说是菜花上有一个小虫子。于是，他和小虫子玩耍起来，暂时忘记了我。他也对小虫子说了同样甜蜜的话，我的心里酸酸的。我多么希望，能独享他的爱啊。他为小虫子摘下两片嫩绿嫩绿的幸福树叶，放在小虫子身旁。还一个劲的说：“小虫子们快吃饭吧，别饿着肚子。”这小孩子啊，真是容易变心，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我在瓶子里撞来撞去，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始终是围着小虫子叽叽喳喳，把它放在一张白纸上，不停地将四处游走的小虫子捉回来放到中心位置，嘴里一个劲地说着：“别！你别！你别走！”。

吃过晚饭，男主人和小男孩聊天，说起我。“我们一起去把他送到花园里吧，他和小蚱蜢们一起玩会更快乐。他是属于草地的。好不好？”“好！”他总是那么善良、可爱。

于是，一家三口，捧着小瓶子，捧着小瓶子里的我。下楼去。

夜色深邃，有一弯月牙被云彩遮住了中间部分。孩子指着楼宇间的那片残月，说：“妈妈，快看，我看见月亮了。”

关于花园里的奇遇，我想得等到喜乐明年生日的时候再讲给大家听吧。说不定，那时候我会邀请你们来参加一场蚱蜢家族的舞蹈狂欢派对呢，当然了，还有我很多小伙伴，猫啊，狗啊，小老鼠啊，小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