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我的五月

作者：西玛珈旺

 一

麦子很低，低过钢铁丛林

低过红砖绿瓦

低过生锈的铁轨，甚至

低过一片树叶

以及叶片上

闪烁其辞的阳光

麦子藏了起来

藏到万物之灵的边缘

藏到这个五月情深之处

藏到亲人的怀里

一把镰刀

是你全部的锋芒

此时的故园

父亲在的田里

大片麦子倒下

还有一条

被月光吞咽感恩的河流

此时我已把自己挂起来

用麦芒穿刺伤自己

使身体感悟

一种久违的痛

火车在麦野上狂奔

那种冲浪的亢奋

让我的脚步不会停下来

在这些低头耳语的麦子中间

母亲抬起头来

而一粒麦子

在铁轨下哭泣

  二

在收割机还没有到来之前

月亮就已磨亮了自己

锋利的牙齿

薄而尖，像母亲

越来越瘦的下巴

麦子整齐的站在那里

褪去军装，它依然是田地里

最守时的军人

季节的集结号已经吹响

高铁和手机都

开启了震动模式

麦子的黄开始一望无际像旋风

逼向河流，道路，村庄

每一片绿叶，以及绿叶上

奔走相告的光阴

宁静的水面挑起争端，污浊不肯

离去，活水就不会进来

镰刀躲进柴房，偷窥我

也包括被收割机

碾过头顶的麦子

     三

有时写诗也像割麦子，会伤害自己

麦子倒下去的时候，一定听到了

镰刀用牙齿

撕裂身体

发出那种刺耳的磨牙声

这个时节，月亮也在打磨自己，让自己更锋利

让月光的麦芒去割游子的心

在麦田外，偶尔也会听到

麦穗沉重的叹息，听到远方

虚掩的房门前

苍狗竖起了耳朵

脚步让麦地忽然疼了一下

四

在平原上，闪光的白杨和微风

伸出的手掌抚摸风车，电线

以及滦河上几抹

形色匆匆的云朵

火车头也不回逃离站台，逃离

两边的花朵和花朵之上

恋恋不舍的蜂翅蝴影

逃离故乡及故乡万古不枯的河水

我还看见河水从故园的脸上

忽然暴涨

故园的房子和所有乡村一样

裸露血管纵横的肌肤和缺钙的骨骼

我看到一个赤脚的孩子

跟在绿皮火车后面狂奔

跑过四十年前的一片绿地

躲进傍晚的炊烟，静卧池塘的蛙鸣

读一只蜻蜓的大眼睛

那条裸奔的河流

一定是我前世今生的伤口

  五

两块石头其实彼此陌生

一块坚硬一块柔软

其实石头之间也有

一种气息

空气在流淌中碰撞

火焰喷出

正如真理，还有比真理更真的假象

假象之外的真实，甚至夜空

以及夜空之外的鸟鸣

或者鸟鸣之外散落的阳光

包括阳光之外

妄臆的七彩

比如麦子和镰刀，比如水与火，他们相生相克

终将摊开生死的脉相

真相其实早已泅渡

泅渡彼岸，诗和酒被流放

诗人李不嫁喝的最多

喝多了也不嫁

大枪还拧着三道关

不肯放过

星光又斟满酒杯

我们一饮而尽，原来喝到肚子里的时光

也会牵肠挂肚的痛

 六

喊一声麦子，趵突泉便细雨一样

长起来，长起来的还有

诗人豹子般的奔跑

的笑声

大明湖的蛙也静得让青苔

渗不出一滴汗水

想一个叫李清照的词人

想不敢过江东的项羽，你柔软如水

你刚烈如水，一捧趵突泉水

里面全都是你的影子

我不敢把伟岸附在你

娇小的身影里，几万里旧河山

丈量你的脚步，一个大宋朝

就这样被一个女子叫停

从此不奢求，能回你的词牌

一首如梦令，竟让我的愁苦

和你一样，成为趵突泉

不离不弃的水声

七

五月的齐鲁，大枪掉进了诗的光环

他眼里瞬间的光芒

如羊脂玉把自己交给云朵

交给棉花交给麦子

交给白发沉淀的一方水土

坐在田间像父亲守望儿子

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

看着镰刀

还有大片倒下的麦子

以及月牙上几块结痂的伤口

犹似

独立一隅的不招之魂

有时荣耀一如笑容，比

麦穗还沉重

熟透的期许

像身后收割机大肆渲染

下一刻的收获，还有你

眼角的皱纹，你滴落如泪的夕阳

你五月的桑田

比风吻过的麦浪还硬朗……
 

     诗人档案：

本名王永纯，男，字杜陵野老，号碣石野老，1970年生于辽宁铁岭，鲁迅文学院二十四期作家培训班学员，热爱文学，中国作协会员、1998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是“70后”早期的诗词作家代表及中坚力量，现任北戴河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大家网和秒文网站长。《大家经典》主编，新诗百年全国城市文学大赛评委，九子岩全国诗歌大赛评委，普洱茶全国诗歌大赛评委，全国汗血宝马诗歌大赛评委。曾在《诗刊》、《星星》、《延河》、《鸭绿江》、《山西日报》、《海口日报》、《秦皇岛晚报》、《中华作家》、《诗词月刊》、《家园文学》、《诗词世界》、《北方作家》、《新文学》、《齐鲁文学》、《世界作家》、《秋实》、《兰坪》、《芙蓉锦江》等刊物发表作品近千篇，作品曾入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中国当代诗人精品专辑》《中国诗萃》，曾多次获得国家级和省级大奖。

附诗评：

情真意切是独钟

——赏读西玛珈旺的诗《麦子，我的五月》

 作者：言实

       赏读一首诗，不因某词、句、段的“神来之笔"而备受鼓舞、感同身受，而是让视角直逼标题(或主题)到着情起始，以及其中语境、意、言的灵动上去审视，感悟作者与诗的启承、表赋是何等“诗法自然”，权衡对生活取舍的含金成色。就这样，我反复品读了诗人西玛珈旺的近作《麦子，我的五月》，觉到有一种生活感性与理性相融相彰的诗性亮点在闪烁，启迪着自然对生命的感昭与践行。然则，介于本人对当代新诗发展理论的认知局限，故对该诗赏读也只能作以下个建、索引式的浅析，不作引经据典的肆意蛊惑，喧泻不实的无聊取宠诸众。

        一、标题即主题，亦为诗魂。看其《麦子，我的五月》，无须言辩，这标题自身就是一句颇具张力的意像诗(“麦子"乃物之具像，“我的五月"即是物像托表之意)。这让读者一看标题，就明白写"麦子"是生活物理的实，"我的五月"则是时间界定的一只容器，其容可单一、也可多元，它是诗歌张力发挥的重点，更是必然。

        二、《麦子，我的五月》，全诗七节(二十七小段)，近一百五十行左右。针对此种篇幅的长诗来讲，如没设计、驾驭能力及文字功底，是很难实现”诗法自然"于心的表述，更不说对诗的上下启承呼应、准确把握诸多意境、意像载体与抒怀言表的关系，达到生活与艺术的尽致。然而作者西玛珈旺做到了，他还成功地在写实与意像上打上了许多精美的艺术补丁，填充了自然与人、人与精神的漏洞，使其更具”天人合一”、情真意切的独钟与共睹。

        三、现在，我就将《麦子，我的五月》的赏、读、析粘贴在读者视角，让大家认识诗人西玛珈旺的人性襟怀，也包括对时代哲思的上下求索：

         1、第一节，诗人就以不凡的、倒装句式的反衬远离麦子成熟喜悦的常态布局，借"麦子很低/低过钢铁丛林……低过一片树叶/以及树叶上/闪烁其辞的阳光"来表达土地边缘化，生存被挤压的堪忧。诚然，诗人并没从"一把镰刀/是你全部的锋芒"忘记故园的父母对土地的情怀，但锐不可当的时代冲刺必竞来临，犹如”火车在麦野上狂奔/那种冲浪的亢奋"，一切生活理解、省悟的痛，只能它湮灭于"母亲抬头起来/而一粒麦子/在铁轨下哭泣"的无幸与无奈之中。

         2、第二节，麦子到了收获时季，”季节的集结号已经吹响"，现代化生产模式正以"污浊不肯离去/活水就不会进来"的必然的推陈出新，展示勇敢的接受与面对。

         3、第三节，由于严酷的生活现实，诗人正尝试将一个复杂的自我提升到一种严谨的精神层面，正如"有时写诗也像割麦子，会伤害自己/麦子倒下的时候，一定听到了/镰刀用牙齿/撕裂身体/发出那种刺耳的磨牙声"。

         4、第四节，人是物质的，也是一精神的。思想只要在环境中游离，它就会思考，捕捉生命的存在感。诗人也不例外，亦如"在平原上，闪光白杨和微风……以及滦河上几抹/形形色色的云朵"。而这时的情感是细腻的，甚至对南来北往流年的记忆："跑过四十年前的一片绿地/躲进傍晚的炊烟，静卧池塘的蛙鸣/读一只蜻蜓的大眼睛/那条裸奔的河流/一定是我前世今生的伤口"。

        5、第五节，是诗人在"麦子"收获中，对”我的五月"的深度发掘，揭开刚柔相济的人性。如诗”两块石头其实彼此陌生/一块坚硬一块柔软/其实石头之间也有/一种气息……”，这气息就是一种求真、一种未知生命的主观认领。这在诗句"包括阳光之外/妄臆的七彩”中淋漓尽致。同时，诗人对人性的际遇奉献了最大自我的挚诚，并以诙谐句式感慨了万象的沧桑红尘:“诗和酒被流放/诗人李不嫁喝的最多/喝多了也不嫁/大枪还拧着三道关/不肯放过/星光斟满酒杯/我们一饮而尽，原来喝到肚子里的时光/也会牵肠挂肚的痛"。            

        6、第六节，该节是以史明志的家国情怀最具亮点。诗人不仅踌躇满志，豪气凌云，而且还巧妙地将谦逊、豁然的人性优点藏匿于现实，作蓄势的伺机。有诗为凭，从"想一个叫李清照的词人/想不敢过江东的项羽/你柔软如水/你刚烈如水……”，再到"我不敢把伟岸附在你/娇小的身影里，几万里旧河山/丈量你的脚步……从此不奢求，能回你的词牌/一首如梦令，竞让我的愁苦/和你一样，成为趵突泉/不离不弃的水声"。

         7、第七节，再回归现实，人需要物质，更渴望一种精神的支点成就生命的辉煌。当一个人把生命中绚烂的光环“交给白发沉淀的一方水土"时，为之钟爱的过去今天就”犹似/独立一隅的不招之魂"。因此，诗人在直白社会、剖析人性中，依然能彰显大家风范，将五味杂陈的五月推向一个积极的、向阳的诗画高潮。正如诗句："像收割机大肆宣染/下一刻还有你/眼角的皱纹，你滴落如泪的夕阳/你五月的桑田/比风吻过的麦浪还硬朗……"。

        四、我读诗有着横读纵观的僻好，理由有二。首先横读句段，逐一咀嚼字词句在该段的意境、语境的言表是否符合其内容需要？是否表现到极致？最后是纵观各段之间是否上下启承?是否服务一个已经界定的主题?现就《麦子，我的五月》来讲，诗人西玛珈旺是把握得体，照应到位，收放自如，使其诗意浓郁、诗境和谐、诗性灵动。

         综上，《麦子，我的五月》是一首创作严谨，技法娴熟而情真意切令人独钟的佳作，值得品读学习。然，该诗个别意像载体由理性表达到诗意转化上稍加融透，全诗就更加臻美。至此，期待诗人西玛珈旺在诗意人生中创作丰硕，布道诗坛。

               2018年6月30日於下新场

(责任编辑：周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