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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 会 (小小说) 李冬 星期天早上八点多，赵刚突然给我来个电话，说是找几个老同学聚聚。一晃儿我们毕业都二十年了，同学聚会还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我问赵刚：“都有谁呀？”他说：“就叫着王琪和牛力，就是咱们班里的‘四条汉子’！”听他一说，我挺高兴，因为我们四个在学校最要好，人称“四条汉子”。聚一聚，回首往事，蛮不错的。我爽快地答应了。 赶上周末，店里的客人不多，加上我们四个，一共也就三桌。虽然我们多年没什么联系，见面还是握手、拥抱，挺亲热的。用不上寒暄客套，端起酒杯就饮。一边喝，一边说，边说边喝，边喝边说。三杯酒入肚，说话就更敞亮了，想什么就说什么，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其实，酒后的话，多少都有吹牛的成分， 牛力如今是养猪场的老板，每年销售商品猪一万头，绰号人叫“猪经理”，财大气粗，说话响声亮嗓：“今年我算是开了眼了，除了新疆、西藏，我的车轱辘跑遍了全国。内蒙人不知道我的车是‘路虎’，都过来看新鲜，那个场面，真叫一个爽！晚上，内蒙的烤羊腿，绝对是别有风味！” 比起牛力来，王琪自然是矮了几分，不过，他是村委主任，一个村四百多户人家，他是“大拿”。起码批房基地他是说了算的，在村里谁见了他，都得点点头，笑一笑的。对他，谁也不敢小视。去年女儿出嫁，酒席就摆了30多桌。毕竟是干部，说话慢条斯理：“这两年没干啥，就是利用贷款给村里盖了200座蔬菜大棚。自己买了一辆奔驰，盖了一栋小楼，哎呀，算个啥呀?” 听着这两位的显摆，我看出赵刚有点不高兴了。想当年，我们在学校时，他是全校的学习尖子，毕业后又凭着本事考上了公务员，如今是镇里主管工业的副镇长。论地位，他才是我们同学中的“老大”。听着这二位海吹，他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他做官不贪，囊中羞涩,说不了大话。只见他接过牛力递过来的一支“中华”烟，拍了拍牛力的肩膀说：“老牛啊，你跑遍全国，也是没有文化的瞎逛，古代有个徐霞客你知道吗？人家走遍全国，还把见闻写成了一本《徐霞客游记》，你的车轮子瞎逛，回来啥都不知道，你都见到什么啦。我看你是钱多了烧的！” 牛力听到半截，就不服气了：“我看见大草原啦，还把那里最能喝酒的内蒙人灌醉过两回?”赵刚听了，哈哈大笑：“你养猪，养出个猪脑袋，我们去内蒙考察，都由当地政府官员接待，当成我们是北京客人。海鲜鱼翅佐餐，小姐周到服务……”听到这儿，牛力挠了挠头皮，哼了一句：“我哪能和你们官员比呀！” 赵刚一看牛力服了，又拍了拍王琪的肩膀说：“你呀，其实就是个‘草头王’，就是个‘衙役’。国家免了农业税，也不许你们乱收费，就你们村，一年能有多少油水，每天操心费力，看你的头发中间秃了一块了，马上就要‘中间打场，四面夹篱笆’了。你们说我干什么？告诉你，我坐在屋里，有人给我送钱，我还不一定要呢？” 王琪摸摸自己的脑袋，苦笑着说：“我这个主任，也就是个衙役，我儿子说我是个‘碎催’。跟你比，你就像天鹅，我就是水坑里的蛤蟆。” 此时，我最怕赵刚也拍我的肩膀，我只是个教师，论地位财富，跟人家三位不在一个档次上。人家要损我，我就要钻地缝了。幸好赵刚理解我的处境，只是对我说：“家里要是盖房、买车，你就直接跟我说。不用你操心，有人会把钱给你送去，算是借给你的，至于还不还，你就听我的。” 我听了，赶紧拱手道谢，牛力、王琪，也赶紧过来敬酒。我们四个都喝个大半醉，酒足饭饱之后，王琪打一个电话，村里的两辆车就开过来了，送我们回了家。 到了家，我啥也没说，上床就睡着了。第三天下午，我听儿子说：“听说赵刚让区里的纪检部门带走了，还听说是让人家举报的，是一位昨晚在饭店就餐的青年人举报的?”我听了，没当回事，就对儿子说：”举报也没事的。赵刚那天喝多了，酒后瞎吹，我知道他的品质，是个不贪财、不受贿，一向两袖清风的干部。” 过了几天，万万没想到，赵刚还是被免职了，据说免职的理由是：言行举止失当，胡吹乱侃，群众影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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