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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 花 蜜
五月，是激情奔放的季节，蒸蒸日上的季节，也是放歌收获的季节。清晨，迎着朝阳，打开门窗，呼吸着那甜润、清新的空气，透心彻脾，使人好不精神。散步间，我忽然发现门前的花叶上驮着一只小蜜蜂。槐花开了，蜜蜂来了，槐花蜜也就来了。
果然，村头来了两家放蜜蜂的。蜂箱摆成一行一行，用绳索连着。两间布棚门口不远处放着一架太阳能发电器和一架电视信号接收器。蜜蜂们成群结队地跳着欢乐的舞蹈，哼着开心的小调，在蜂箱和二里开外的槐树林之间忙碌着。 此情此景，怎能不勾起我深深的回忆：四十多年前，也是这个季节，我父亲犯了老陈病（胃病）。疼得他，满脸蜡黄，浑身冒着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在炕上打滚，一会儿竖到炕这头，一会儿竖到炕那头。我和母亲始终不敢离开他半步。一连折腾了好几天，人瘦了一圈不说，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好容易才请来了苗山公社医院的一个大夫，给看了病，开了方。母亲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凑了凑，凑了20元钱，抓了药。药全是中成药丸，得用蜂蜜做药引子。父亲就打发我拿了5角钱，拿上一个蓝花白瓷的“山水”茶碗，叫上邻居家的一个小哥哥和我作伴，到国营原山林场的养蜂场，找父亲的战友常奉先叔叔打蜜。 蜂蜜是什么玩意儿？光听别人说很甜，我们俩谁都没尝过。那年月，我们根本就没见过。我们一口气跑进了接近林场的那片槐树林，那槐花开得洁白诱人，股股清香直往鼻孔里钻，小蜜蜂在槐花上采花粉、收花蜜，现在想起来那是多么美的景致啊。可那时，谁有心思欣赏这些？只想早一眼看到槐花蜜，以饱眼福呢。 正跑着，我感觉有一只蜜蜂在我的头发里乱嗡嗡，就抬起手去摸，不料那只蜜蜂蛰了我的头皮一下，飞走了，我只觉得头皮阵阵作疼，也没在意。我们来到林场，和常叔叔一说，他笑着说：“蜜蜂误认为你要伤害它，它才蛰你的。不过，它蛰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常叔叔随手从我头发里找出了一小半截蜜蜂肚子，并用两个手指挤了挤蜜蜂蛰过的地方。我心里非常内疚：你为我们辛勤劳动，付出那么多，就是我的误解，才让你送了命。回来的路上，无论有多少蜜蜂钻进我的头发里，我再也没驱赶它们，只是心里发憷，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还沿途寻找蛰我的那只小蜜蜂，好向它道个欠。可这千千万万的蜜蜂中，我到哪里去找呢？ 离林场远点了，虽然偶儿还可以发现路旁的草丛中有一只、两只的蜜蜂，但我的注意力已经移到那小小茶碗上了，蜂蜜黄洋洋的，米粥似的，在斜晒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我总想拿起手指蘸一点儿尝尝。可是，我一想到还在炕上疼得打滚的父亲，手还是缩了回来。 回到家中，父亲忍着痛，强漏笑脸问：“你没尝尝”？我撒谎说：“路上走急了，晃出来一些，我就用手抿了一些，尝了尝，很甜。”“是吗？”父亲笑了，但比哭了还难看，因为他已看出我是在骗他了。他顺手用筷子抿了一点放到我嘴里。那个香，那个甜，没法形容，那是我从来都没有尝到过的。父亲说：“等我病好了，给你多打点，让你过过瘾。” 那药真管用，那槐花蜜也真管用，没多久，父亲的病好了，并且从没再犯过。看到这些，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有一天，父亲专门给我打了一斤蜂蜜，但是，我总觉得没有那次筷子头上的蜂蜜香，也没有那次筷子头上的蜂蜜甜。 后来，每到槐花开的这个季节，养蜜蜂的就来，我也总少不了打他几斤。但我还是感觉再也没有那次筷子头上的蜂蜜香，再也没有那次筷子头上的蜂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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