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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师杂忆 李冬 通师,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时的全称是“北京通县师范学校”,1963年,郭沫若题写的校名,至今还赫然镌刻在通州中山大街105号临界点墙壁上,其实,不用镌刻,只须仔细看看,那每个字都像鼓出来似地。这就是书法大师的手笔。一所普通的中专学校,竟然能够得到当时的全国文联主席,文史泰斗的垂青,有郭老亲自挥毫泼墨,在通州各个学校仅此一处。可见当时这所学校的社会地位了。 1962年,我能考入这所学校很幸运,也很偶然。一是社会原因,一是家庭原因,都对我的考学极为不利。社会上,正赶上“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仿真的实施。说白了,就是大力压缩招生人数。我们的上一届招四个班,大约160人,我们这一届,和大兴县合招一个班,通县只招生30余名,其考中的难度可想而知。家庭方面,上初三时,我是孑然一身,虽然迁居到亲属家,由于口粮紧张,也是一个人单过。每月,生产队给我15斤棒子粒儿,只够每天和两回稀粥。一年度初三生活,就是这样过来的。况且我在上初二时,由于迁居,耽误了半年学业,升入初三,已经很吃力了,何谈考学?没想到,我竟然考取了,岂非万幸也哉! 通师是一所很有传统的学校,1913年建校,也就是中华民国初建时期。解放后,开始叫“河北男师”,和城北的“通县女师”并列。大约在1958年,两校合并为“通县师范学校”。就当时看,其规模仅次于潞河中学。分为东西两处校舍,东校,就是后来的三中,西校,要比东校大好几倍。我们从没有围墙的农村中学毕业的学子,初到此校,似乎到了仙宫圣地。激动=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那时的通师不仅面积开阔,其环境也仿佛公园一样的优美。中山街路北是住宿区,一进门,就是前后两座巍峨高大,美轮美奂的图书馆和实验室,【如今还有一座,已经是吉光片羽,弥足珍贵了。】院子向东延伸数百米,有大小不一的庭院和住房,还有电视室和网球场。向北延伸,有盥漱室,木工房,水房,和储藏室。光从北院看,就比今天的通州四中,大一倍以上。{那时的通州四中,就是工农干部培训学校,空空荡荡,只有几排房子。和通师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坐落在中山街路南的南校,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一条笔直的甬路直通南部的操场。甬路两旁是排列整齐的核头树,九月份,枝头初见子初成。如鸽子蛋大小,碧绿碧绿的。从此,在这条甬路上,走过三年,只感到树荫遮阳,没见到有人摘过树上的核头。用路东边,是教学区。几排教室,还有一座1958年建起的两层教学楼,教学漏里,有16个教室。楼道里,挂着两幅雕塑地图,泥塑的中国地形图和行政图。【毕业后,很少见但这种地图,真是太直观了!】 甬路西边,风景独好。绿荫掩映下的一座大饭厅,可供全校600多人同时就餐。听人有个大舞台,节日里可观赏节目。饭厅南北,都是果园。南边是桃树、北边是梨树,一到春天,那年一片红,红得像霞光铺展。北面一片白,白得如同瑞雪披纱。大饭厅门外,有几个篮球场,然而,最惹眼的是400米的标准运动场,【这在当时的中学很少见,今天的北京城内的中学,都有难做到。】 就在饭厅南边的西墙外,开了一道小门。走出小门,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胡同,穿过胡同,再进一道小门,就会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这里是一片好大的菜园。至少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的蔬菜新鲜水灵。黄瓜架,豆角架,整齐排列,红通通的辣椒,紫溜溜的茄子,挂着霜的冬瓜····长得全都是那么诱人。1962年代时候,只由一位姓冯的老者管理着,菜园里还有一头毛驴拉着水车浇园子。这个菜园,当时叫“师范学校实验园地”,这一行字,就写在园田校门的上方。这就是如今成为书法大师欧阳中石先升到手笔,那时,他还正是我们的语文和语法教师呀。 那时的校园,很重视文化课教学。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请来书记给我们讲话,书记姓常,后来知道叫常建。个子不高,又黑又收到脸上,戴着眼镜。讲话慢条斯理,句句打动我们的心。他先说题目《算一笔账》接着讲了人的一生能为国家工作的时间很有限哪·····今日想来,仍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勉励我们要努力学习,学好本事,报效国家。我们的文化学习,就是这样起步的。 今日想来,教我们的老师,可以说各个是专家。就以语文课为例吧,有的以古文训诂出色的康锦屏老师、有以文学写作为特长的王振荣、张国良、关玉祥老师,有以语法理论,书法风韵最为出色的欧阳老师。我们的班主任祁乃成老师,乃是生物名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台湾的生物学课本,就是他主持编写的····各个功底深厚,循循善诱,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他们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然浮现在我们的面前。也就是他们的认真教学,给我们后来的工作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师恩难忘,我们的好多同学都从心里感谢他们。那个时候,我们的学习都很主动,心里却很轻松,很快乐。谁的心理都不紧张。因为我们不用参加高考,没有升学压力。学校也从不搞智育第一,分数排队的事,而且,学校还给我们组织了许多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记得最清楚的是每年的10月19日,就就是鲁迅先生逝世纪念日这天,学校一定他要召开几年演出会,师生同台演出鲁迅先升到作品,在哀伤的悼念中,也一样洋溢着热烈地气氛。 在文化课中,同时格外重视体音美教学,师生的表现也相当的出色。三位体育老师个有奇才。张勇老师喜欢篮球,曾经是享誉京城的“小黑队”队长。和北京市各中学中专的教师队,多次交手,无一败绩。王耀明老师,田径专家,又爱文学。费蓝钟老师,主攻体操。在学校培养了多个体操高手。就以田径为例吧。1964年,通县中学生运动会,几乎囊括了男女各个项目的全部冠军。在北京市中学生运动会上,有八人脱颖而出,获得前三的名次。音乐,美术方面,也大有长进。有几个班组成乐队。就在我们班里,爱文学的有孟宪良、周祥,爱音乐,能谱曲的有张仓,绘画有一定水准的洪国义,体操的出色的是安永瑞,打乒乓球出色的是李阔·····我在这三年里,也学会了手风琴,笛子,二胡,琵琶等几种乐器,为我后来在”宣传队“里立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那时的师范生是少不了参加劳动的。刚入学时,打了半个月青草。也就是勤工俭学,也许是为了贴补学校经费的不足吧。打草要出城,我们就有幸登上通州西门外的古城墙。城墙好高,上面杂草丛生。我们打了一捆草,耗能站在城墙上观赏风景,那时的西门外就是庄稼地。最显眼的是乌龟驮着的石碑,大概有七八处,我们看着,也常常发出思古之幽情来,我们想:在古代,我们通州的名人就有不少呀! 比起后来的劳动,入学时的打青草,搞勤工俭学,那只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1963年春,我们全校师生都来到永乐店的大务村,修一到河堤,叫鲁大埝。一干就是十余天,圆满地完成任务。【不知这道土堤今日如何模样了?】第二年,劳动队伍向北进发,到宋庄的管头村割麦子。白天在毒热的日光下割麦子,没有人叫苦。晚上几个同学【曹文广、周祥、孟宪良等】照样凑在一起,讨论郭小川、贺敬之、秦牧·····果然是书生意气,风华正茂啊。 我感到最轻松地一次劳动,是到张湾和漷县公社去收秋。我被学校抽调到团部主编战报。只有我和大兴县的倪化森和老师住在一起。当时就住在上店小学的院子里。我采访编稿子,倪化森刻板印刷。战报的第一版是新闻,第二版是文艺。这个战报,让那些喜欢舞文弄墨的师生门,有了一个展示才华的园地。【如同今日之《运河。季刊》】。记得最清楚地是两位老师在1964年代中秋,个写了一首中秋诗,学生读后,反响热烈。评论这两首诗,各有千秋,难分高下。还记得一位老师写两句是:“月伴九霄清光满。应许中秋胜夕年。”这两位老师,后来,都去了北京。一位是当今诗歌评论家张同吾,一位是大学教授康锦屏。《战报》还刊登过漷县村书记武旺;【此人已经过世。】的一首长诗。由于我干的小有成绩,就让我担任学生会宣传干事,负责编辑校广播-板报,校刊《通师文选》的稿件了。【以后几十年,我编过多种校刊,大多收益于此。】 记得最艰苦的一次劳动是1965年夏季到麦庄挖沟。从中山街徒步走到工地。好像不少于40华里。依仗着我们正当青春年少,艰苦的行军,也一路歌声、笑声不断。我们男生都有一膀子力气。工地上,铁锹翻飞,土筐满满。开始几天,大家全都卯足了劲儿干。两米宽的水沟,渐渐有了模样。后几天,水沟见水了,我们这些男孩子,就挽起裤管,光着脚,下水挖泥。从水下挖出泥来,还要扔到岸上,不知要有力气,还得有技术。因为我干过农活,干得不错,得到了表扬,心里蛮得意的。就是晚上休息不好,那时,麦庄村“炕窄、房矮,四破五,”【当时我们的总结,四破五,就是四间房的地方,盖了五间,炕特窄,睡不好。】 劳动是艰苦的也是快乐的。使我们更早地接触自然,了解社会,我们一起唱着《打靶归来》、《我为祖国献石油》的歌,干得很起劲儿。休息时,我们还讨论起臧克家的诗,《三代》:“小时候,在土里洗澡;长大了,在土里流汗;老死了,在土里埋葬。”我们觉得是人真的伟大,只用21个字,就写出了旧社会劳动人民的一生。看看当时农村百姓的生活情景,其贫困情景似乎和过去也没有多大改变。但我们那时毕竟年轻,总觉得自己是新时代的青年,我们的未来将会是多么幸福,后来的生活证明着,生活总是要踏平坎坷的。如今想来,那时候,我们参加集体劳动,也证明了搞人民公社化,大大地挫伤了农民们的生产积极性。如果不是入了社,庄家人,能不去收秋吗?我从上初中,就多次当生产队里收秋,这是正常的吗? 通师三年的求学时光,很快就过去了。1965年7月,我们就要离开这所可爱的校园了。即将分别的时候,我们的心里都很郁闷。正值“四清”,文革前夕,《23条》公布了,大家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我们的那个年纪,最容易伤感,教室内外都弥漫着依依惜别的氛围,不知是那个女同学,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引得好多同学都落泪了。我们的眼圈红红的。哪里能听到一点歌声,只是想方设法找老师在自己日记本上留言。记得欧阳老师给我的留言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当过我们班主任的祁乃成老师送给我的是一句诗:“居高声自远,不必借秋风。”康锦屏老师的留言是:“凌霄羽毛轻无力,掷地金石自有声·····”老师的谆谆嘱托,蕴含在字里行间,鼓舞着我们从这以后工作生活了几十年。 依依惜别的那天,校园里着播送这《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和我们当时的心情,极不协调。可是,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仍然记忆犹新。更没想到,一年后,这所美丽的校园,竟然被”文革“搞得破烂不堪,学校停办了,老师们也都四散而去。如今还健在的,绝对是生活中的强者。如今,校名改了。【郭沫若的题字有幸还在,吉光片羽,弥足珍贵了。】东校早就不存在了,【1964年,改为三中】,,中山街的北校,只留下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学校西边的菜园,文革期间,被居民楼所占据,如今,再回母校,我们都努力的回忆,有一点影子,但早已失掉了神韵。近几年,师生几次聚首,回首往事,各个感到时光荏苒,沧桑巨变。要是母校能保留到今天多好!于是我们就都诅咒文革,写诗作文,感慨系之了!我们评价:人们公社,祸害了农村,文革,祸害了学校以及国民教育。我们渴盼着母校的魂兮归来。残垣我们的期盼不会落空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