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下的小黄狗

长椅下的小黄狗
 

文/刘维嘉
 

       这天夜里，一场中雪，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第二天早晨，雪花仍然缓缓地从天而降，只是比夜里的稀疏了，雪花也变小了。走在雪地里，脸颊被寒风刺得生疼，戴着手套的手指头，也被冻得有些疼痛。
 

       在那个街心公园里，浑身裹着严严实实的人们，或用手机，或用相机到处拍摄着雪景。
 

       我路过那个街心公园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条小黄狗，它侧卧在一个长椅子下，身上覆盖着一层雪花。小黄狗屁股顶着道牙，头在外，首尾相连，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
 

       在长椅子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寒风无情地刮过，树上的雪花，甚至雪团从树枝上掉落下来，砸在长椅子上，又从长椅子的缝隙砸在小黄狗的身上，小黄狗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一位来公园遛弯儿的老人也看到了小黄狗，缓缓走了过去，轻轻呼唤着它醒来，可是，小黄狗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老人猫下腰，用手轻轻抚摸着小黄狗的头，掸去它身上的雪，摇晃着它的小身子骨，这才发现，小黄狗的身子是僵硬的。他直起身来，大声愤怒地说：“谁这么缺德？把狗给扔了，让它冻死在这儿，这不是造孽吗？！”说完，他朝着公园管理处的方向走去。
 

       小黄狗本应在它的母亲身旁，享受着母亲的呵护，享受着家的温暖。假如小黄狗没有离开它的母亲，不被他人抱养并被无情地遗弃，也许正在享受着母亲的慈爱，也许就不会被冻僵在这寒冷的雪夜里。
 

       想起岳母居住的部队大院，在部队大院的警卫室，也有条小黄狗，比长椅子下的小黄狗稍大点儿，大家都叫它小不点儿。
 

       我很喜欢小狗，每次来岳母家，就拿一些吃的喂它。记得第一次喂它的时候，我抓了一把专为它买的狗粮，放到了车子旁边，喊它过来吃。小不点儿非常谨慎地左顾右看，一步步挪移过来，快吃到狗粮的时候就不往前走了，伸着脖子，先用鼻子闻了闻，再用舌头快速舔了一粒吃了，然后又往前挪了几步，觉得没什么危险了，就很快地吃了起来。接触的时间长了以后，当我开着车一进院子，它看到后，就会从狗窝忽地站了起来，在车后紧追，当我拐回来停稳后，它也随着拐过来，站在车门前看着，我打开车门以后，马上抓了一把狗粮放到地上，它就不客气了，香喷喷地吃起来。它似乎很有心眼儿，当我再开车来的时候，它见到以后，不再追着跑很远了，而是直接跑到我经常停车的位置等着。
 

       后来，小不点儿做了母亲，它对孩子疼得不得了。谁要是站在狗窝前看看小狗，它就会大声叫唤，非常护犊子，好像担心别人要拐走它的小宝宝似的。那天，狗粮喂完了，小不点儿竟然追着我来到我们小院门口，卧在那里，也不叫唤，静静地看着我。我马上进屋拿了一块有肉的骨头喂它，它叼起骨头就跑走了。只见它跑到一辆三轮车的阴凉下，把骨头吐了出来，只见一条小狗晃晃悠悠走了出来，尽情地啃起了骨头，小不点儿看着孩子吃得香，高兴地卧在了那里，眼睛微闭，目光温柔，两眼眯成了缝儿。
 

       想到这里，再看看长椅子下的小黄狗，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和哀怜。
 

       是谁？究竟是谁？！让小黄狗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如今，人们的生活宽裕了，饲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既然饲养了狗，就应当照顾它一辈子，如果没有这个责任，没有这个觉悟，就不应当轻易地把狗带回家，因为你的遗弃会给它们带来深深的伤害。看看这世界上大部分的流浪狗，有哪条不是因为主人的残忍、冷漠、自私和极端不负责任，而被主人无情的抛弃。不管他们遗弃的理由有多少借口，有多少辩解，丢弃生命的本身就是一件极端自私的行为。你是人，是高级动物，你别以为狗狗没有头脑，它只不过不会说人话而已，但它的心里很明白，那就是要对主人无限的忠诚，把人类当做朋友，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谁也不能违背。大家一定还会记得赛虎的故事吧？故事讲述的是：一个驾校的师傅，从菜市场买了一条死狗，炖了一锅狗肉，准备晚餐时给职工改善生活。炖肉的香味，把一群刚出生的小狗崽吸引过来，有人夹了一块肉给它们吃，狗妈妈赛虎冲过来后，用双爪紧紧地护住地上的肉，一改往日对“儿女”们的慈祥，对着小狗崽们发出凶狠急促的吼叫，不让它们吃肉。一条小狗想走近妈妈撒娇，被赛虎一掌掀出门外，其他的狗崽儿见状四散而逃。小狗崽们离开了，赛虎对着地上的狗肉又连叫了几声，却没人理会，有人以为赛虎想多要点肉，就又夹了几块给它，但赛虎将肉拢在爪子下后，还是不吃，吼叫的声音更大了。赛虎见食堂里的人多了起来，就对着肉锅发了疯地狂叫，看到众人还是没有反应，就长嚎一声，流着泪把地上的狗肉吃掉了，很快，赛虎就在地上痛苦地死去。等待吃狗肉的职工们看到这个情景，都惊呆了。事后，经卫生防疫部门化验，食堂炖的狗肉含有“毒鼠强”，因为赛虎，这才保住了30多人的生命。后来，九江的一家陵园和赛虎的主人专门给赛虎修建了墓，立了墓碑，纪念这条舍己救人的义犬，赛虎安葬的那天，有100多人自发地冒雨送别赛虎。相比之下，有多少人不如赛虎的善良和忠诚！再看看长椅下的小黄狗，遗弃它的人，能说善良？能说忠诚吗？能和赛虎相比吗？
 

    到处流浪的狗狗，也许怎么也不会明白，主人为什么非要无情地抛弃它们，它们如果能够像人那样写文章，一定会写出檄文，来声讨人们的邪恶心理，唤醒人们的人性和良知。
 

       看着眼前的小黄狗，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曾经看到的令人伤感的情景。记得多年以前，我在拆迁办工作的时候，从楼上可以看到，在空旷的废墟上覆盖着白雪，那里有不少流浪猫狗，它们原本都和主人住在这里，只是拆迁后，主人们搬走了，把它们无情地抛弃了。可这些痴情的猫狗们，常常在那里转悠，不知道是舍不得离开这里，还是痴情地等候着主人带它们回家。 
 

       一天，有一辆白色宝马越野车停在了拆迁办附近，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走下车，走进了拆迁办的大门。忽然，一条流浪的白狗快速跑到这辆车前，绕着这辆车转悠，兴奋地摇晃着尾巴又闻又叫的。一会儿，那个中年女人从大门出来了，白狗摇摆着尾巴，马上迎了过去，可那个女人并没有理睬它，反而用脚把白狗踢到了一边儿，快速上车开走了，只见那白狗追着那辆车跑去。第二天，我们上班后，从窗户里又看到了那条白狗，它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后来听人说，白狗在狂追那辆宝马汽车的时候，被后面的一辆汽车撞伤了腿。在那片废墟上，白狗经常死死地盯着路上过去的每一辆车，一旦有白色的越野汽车驶过，它都要一拐一拐地追过去，追着车跑，追出很远。它多么期待着有一辆车会停下，主人会奇迹般地从车里下来，然后张开手臂拥抱它，把它带回家。但是，几个月过去了，它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破灭了。
 

       如今，养狗的人越来越多了，常常见到养狗人家里的狗有一条的，也有多条的，他们都给自己的狗起了好听的名字，我常听到的有“苗苗”“大宝”“贝贝”“妞妞”“旺财”，也有把自己的狗称呼为“儿子”“好孩子”，有的还给自己的狗穿上了衣服和鞋，看得出来，他们都喜欢狗。但是，这些养狗人，究竟是表面上爱狗，还是从心里真爱，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才能见分晓，但愿他们都是真的爱狗，把狗当作自己的好朋友，永远不离不弃。看着被拆迁的居民区里，那些失去家，被主人无情地抛弃的猫狗们，昔日的宠物，如今的流浪猫狗，还有那条在长椅子下面被冻僵的小黄狗，真的让人不寒而栗，人们为什么这样虚伪、冷漠、自私？怎么能够把自己的宠物狗当成活玩意儿，想要就要，想玩就玩，想扔就扔呢？它们毕竟都有生命，是人类的朋友，对人类又是那么忠诚！
 

       看着眼前的小黄狗，我多少又有些欣慰，它虽然被人无情地抛弃了，冻死在公园里。过不了多长时间，公园的管理部门一定会妥善处理它的尸体，给它安排新的长眠的家。
 

       想起网络视频里播放的极其残忍的那一幕。那是在一家饭店的门前，拴着多条狗，供食客们选用，店家给现场宰杀。有一个穿戴时尚的中年女人，选好了一条不大的狗，她没有让店家去宰杀，而是拿着点燃的气焊枪，直接往狗的身上喷射火焰，那条狗不断躲闪着，惨叫着，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最终被活活地烧死。看到这个血淋淋的场面，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怒火在燃烧！这个女人为何会变得如此的残忍、暴虐，这和法国电影《老枪》中，那个法西斯用火焰喷射器，杀害那个美丽的姑娘有何两样？！当我们人类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杀死无辜的生命时，你的心在滴血了吗？这一刻你是否会感到有些人真的连狗都不如了吗？再看看小黄狗，它虽然死去了，死的那样安静，毕竟没有被人们虐待，被残杀，这一点，我多少有些欣慰了。
 

       看着眼前的小黄狗，我仿佛看到了它在生命弥留之际的悲惨情景。天快要黑的时候，下雪了，寒风呼呼地刮着，雪花儿在地上到处乱舞。小黄狗在公园儿的雪地里哆哆嗦嗦地走着，它来到了一个长椅子下面，无力地卧在了那里。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正经吃东西了，常常饿着肚子。寒风卷着雪花儿不断吹开它身上的毛，它浑身颤抖着，缩成了一团儿。
 

       寒风还在刮着，小黄狗的身上不知覆盖了多少层雪花，它还是一动不动的，也许，它在深深的熟睡中，在甜美的梦境里，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长椅下，也许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小黄狗了，也许明天还会有。

                                                                                                                                          2016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