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桑 时间:2016-12-28点击:1008

 
   一
   老别筋原名叫刘风臣,风臣这名字听起来有点文雅,好像他出生于书香之家。其实不然,他父亲是个瞪眼瞎,大字不识一个,于是父亲请自已家族里一个教私塾的族弟给起的。那老别筋这个绰号应该是父亲给起的,说起这绰号的由来,还得说起早年间的一件事。
   风臣七八岁的时候正赶上“年馑”,父亲独自逃荒到陕西,临走前放心不下他,便把他托付给一户家境稍好一些的人家。风臣很想跟父亲去逃荒,父亲不同意,因为那时逃荒的路上饿死的人太多,自已死活还不一定,带个孩子就更难预料,万一饿死,风臣可是独苗。父亲把他送给人家里,他就摸黑跑回家,再送一次,又跑回来。父亲无奈地说:“你真是个老别筋呀!”父亲临走时给他甩下两个碾碎的麦糠拌麸皮蒸的黑窝头,对他说:“逃个活命去吧!”从此他便与父亲断绝了音讯。
   风臣的倔脾气是天生的。早先父亲让他去锄草,他偏不去,父亲生气就用巴掌打他的头,任凭父亲怎么打,他就撅着小嘴一声不吭,父亲拗不过他,叹口气说:这孩子真是没办法了!别筋!
   从此,老别筋正式代替刘风臣这个大名,除了生产队分东西和工分榜上有他大名外,很少有人提及大名,都直呼他老别筋。
   几十年过去了,父亲也早已不在了。如今的老别筋也成了五口之家的正掌柜,一家人的所有事务全由他说了算。
   这几天,老别筋可遇到了麻烦事。
   前天晚上,他正坐在牛屋吃饭,儿子玉新走进来喊了一声:“爹,我想买个四轮拖拉机?”说着玉新从兜里掏出两颗“散花牌”香烟,递给父亲一根,把另一根插在自已嘴上。
   老别筋喝完最后一口汤,抹了一下嘴,把烟噙在嘴里。儿子赶忙弯腰拿着打火机去给父亲点着,打火机啪地一下,火苗窜出老长,差点烧着老别筋的眉毛。他赶紧侧着脸凑上去点燃了香烟,抽了两口,才问道:“得多少钱呀?”
   “四千多点,要再买个拖斗那就得五千多!”玉新笑着对父亲说。
   “咱家哪有恁些钱呀?”老别筋说。
   “玉娇手里有一千压柜钱,再去她娘家借一千……”玉新说了一半不说了。
   老别筋瞪着儿子,见儿子不说话,便问:“剩下的钱哪弄去?”
   玉新用手在头上挠了两下,笑了笑说:“你把这头牛卖了不就够了。”
   “拉倒吧!你别想!”老别筋没等儿子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摆摆手把儿子撵出牛屋。
   老别筋抽着烟,默默地想了很多。说起这头牛,老别筋是不忍心卖它的。这头牛己买来五六年了,几乎每年都给他生个小牛犊,小牛犊喂上一年半载牵到集市上,就能卖个千把块钱。.一家人的开销、门三户四、还有小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哪一样不是从这里出。如今要卖掉,这么多的花销从哪里出?
   老别筋抽完了烟,把烟头在地上摁灭。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买拖拉机不划算。你不能光看它跑得快,拉得多,但你也得看到它的缺点,它得烧油吧,没油它能跑吗?买油不得花钱吗?四轮车用一年就磨损一年,到最后还不是废铁一堆;这牛可就不同了,虽然它干活慢,拉的少,但它吃的是草和料。自已勤快些到哪不会割点草,再者说它还能拉些牛粪,牛粪又是庄稼的好粪肥。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儿子咋就不想想呢?
   老别筋想到这儿,就觉得有必要把这些道理给儿子讲讲,年轻人考虑问题简单,只知道风光体面,不知道这里边的利害关系。他就钻出屋子准备去给玉新商量一下,但刚走到儿子的屋门口便站住了,晚上去儿子的门不妥,还有儿媳妇呢,不像过去玉新没结婚时单独住一屋,他可以随便进出,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想了想,便又扭转身子回来了。
   自从儿子结过婚以后,老别筋很少在家吃饭,每到饭时,他便端上汤拿着馍到牛屋去吃。儿子的新房他从未踏进过。有一次他找斧头,把堂屋和牛屋找了个遍也没踪影,便想起儿子前天用过斧头,肯定放在儿子的房间。他就走去厨房把老伴拉出来,老伴束着围裙正刷锅,告诉他儿子和媳妇不在家,在家不在家老别筋也不进去,老伴从屋里找到斧头递给他,然后生气地说:“真是老别筋呀!”
   现在的牛屋过去是厨房,自从前年盖了三间新瓦房,厨房便放在最南边那一间。剩下的两间便做了儿子的婚房。
   牛屋现在显得低矮了,每次进出的时候,老别筋就得弯腰,不然的话头就碰到门框上。牛屋里地方不算大,牛槽离窗户间隔不到一米,最里边放一个淘草缸,淘草用的铁笊篱斜插在缸里面,墙角斜竖一个拌草棍。早先厨房就没打水泥地坪,现在喂牛刚好出牛粪方便些。老别筋的床铺就在屋子里边靠墻的角落里。
   
   二
   想买四轮拖拉机这个主意是玉姣首先提出来的,因为玉姣敢闯敢干,胆子又大,在拖车厂上班就自报奋勇开上叉车。玉姣她爸在拖车厂当技术员,所以玉娇有这个条件。
   玉娇一米六八的个头,白净的脸盘,尤其那双眼睛特别明亮。发起脾气来,任谁也挡不住,是有名的“二百五!”
   “二百五”就是“半吊子”。解放前人们使用铜钱,五百铜钱用绳串起来装在钱袋子里,钱袋子搭在肩膀上,五百铜钱分开,胸前后背各二百五,上街赶集钱袋子前后吊着,一走一晃悠。这就是“二百五”和“半吊子”的由来。现在统指缺心眼、少心肝、半憨不糊和没头脑人的代名词。
   其实,你要看外相,玉娇怎么也不可能跟“二百五”扯上关系,但你要看她所作所为就不得不承认了。有一次,玉娇想买一条超短裙,父亲志成和母亲桂英都极力反对,贵贱不说,也太短,年轻姑娘家像什么样子。玉娇一听,便生了气,把几十块钱当着父亲的面撕碎,回到家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还是母亲做好饭端到床前,好话说尽,并承诺买衣服,玉娇才开始起床吃饭。
   在厂里玉娇谈了个男朋友,两人交往近两年,后来男朋友又另寻新欢,她怒火中烧,跑到男友宿舍把衣服用剪刀戳几个大洞,把皮鞋用刀砍断,又把蚊帐床单给塞进厂内的锅炉里……把那些男工们吓得躲在一旁,没人敢言语一声。底下窃窃私语:“二百五疯了!”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玉新和玉姣名字都含有玉字,这说明有缘份。他们的结合恰好弥补了两人性格上的缺陷,玉新文质彬彬有股儒雅气质,与人说话必先笑,尤其脾气好,从不大声言语;玉姣虽有些霸道或者说蛮横不讲理,但平常不惹她的情况下,还是很正常的。
   提起玉新的婚事,老别筋很生气。去年表弟来给玉新提亲,说的是他邻居家的女儿。表弟介绍说:那闺女可霸家,干起活不要命,在家里像蒸馍、炒菜、擀面条样样精通;家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儿子回来以后却不愿意,老别筋问啥原因?儿子说她不爱打扮,还说有点胖,最后又说她不漂亮!
   老别筋对这闺女很有好感,认为这样的闺女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胖一点有啥,干活有力气。当玉新说她不漂亮时,老别筋立刻便来了气,“要多漂亮?画上的女人漂亮,管用吗?她是能给你做饭,还是能给你做衣服!咱是要那会过日子的人,哼!”
   老别筋曾警告过儿子,你的闲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说归说,儿子的终身大事不管能行吗?最后啥事不还得他出头露面。
   当儿子又去相亲时,老别筋也私下去打听了一下,听说这闺女叫玉娇,外号叫“二百五”。当别人介绍了玉娇这些情况后,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闺女不是过日子的人。他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儿子玉新去相亲,最好儿子看不上人家或者人家看不上玉新。他又有点不放心,儿子一米七六的个子,文质彬彬的一副文弱书生相,说不定让人一看就相中了。他又转念一想,人家条件比咱好,说不定看上人而看不上咱的家庭呢?
   当玉新回来满面春风的样子,老别筋心里格登一下,坏了,肯定成了,立马现出愁云;儿子却一副高兴样,给父亲一颗“帝豪牌”香烟。
   “咋样呀?”老别筋问。
   “中啦!”儿子玉新说。
   老别筋也不想再跟儿子啰嗦什么,他叮嘱儿子说:“那可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呀!”
   
   三
   玉新回到屋内对妻子玉姣说了情况,玉姣立马红着脸说:“我就预料到他不会同意,他那几个钱放到死也不肯拿出来,等他老了别怪我不养活他!”
   “你不养活谁养活?”玉新笑着问玉娇。
   “现在我想买四轮拖拉机,正在困难时期,他有钱不给,等他老了想让我养活他,没门!”玉娇声音挺大,也许是有意让老别筋听。
   “你声音小点,别让咱爹听见了!”玉新安慰妻子道。
   “别跟我咱。那是你爹!听见能咋着,又吃不了谁?”
   “好了,好了,吃不了就吃不了。”玉新嬉皮笑脸地说。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玉姣把一盆洗脸水哗地一下泼在路上。老别筋从西屋牵着牛出来,不小心滑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下,裤子上沾了一层泥。“是谁干的好事?”老别筋瞪着眼往厨房看。
   “是我!”玉姣似乎理直气壮。“你自己不长眼,摔死一个少一个,活该!”
   老别筋气得脸都发青,“你,你……”
   “咋着?你还想打人呐,不是小看你,碰我一指头试试看!”玉姣又把脸盆重重地摔在地上,哐当一声,那声音吓了老别筋一跳。
   玉新从屋里出来把玉娇拉回屋里。老伴也从堂屋窜出来,在老别筋胳膊上打了一拳说:“弄啥哩!老东西,少说两句能憋死吗?去,到自留地看麦子啥成色了?”说着拉住老别筋往门外推。
   老别筋来到村东头自留地,站在地头往麦田里望了望。他弯腰拔掉一穗麦在手里揉,又用嘴吹掉麦糠,用指头数了数共四十六颗麦,他揣摩今年又是丰收年,于是心里涌出一股兴奋,掩饰着了刚才的不快!
   “老别筋大哥!”背后有人叫他,原来是二狗。“今年的麦咋样?”
   “差不多呀!刚才查了一下有四十多个麦粒,还都挺饱!看来今年收成不错!”老别筋掩饰不住兴奋。他忽然又想什么说:“二狗兄弟,今年碾场还得用你的牛呀。”
   “那随便,反正闲着不也是闲着,到时候你去牵就是了!”二狗爽快地说,老别筋是倔脾气,二狗却油嘴滑舌的,可他俩却对脾气。
   老别筋从兜里掏出烟给二狗一支,两人吸着后,老别筋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咋了,老哥,遇上啥不顺心的事了?”二狗询问道。
   “哎,儿媳妇想买个四轮拖拉机,我不同意,就跟我闹气!”老别筋隐瞒了一些东西,家丑不可外扬,你即使说了,于事无补还让人看笑话。
   “年轻人的想法跟咱不一样,她们愿干啥就让干去,你管恁些闲事干啥?”
   “钱不够,想让我卖牛,这时候卖牛价格是贵些,可这头牛已怀上牛犊了。”
   “那也是,现在卖也太可惜了!”二狗也觉得不是时候。“回去给孩子们解释一下,有事商量商量,别一脖子筋非扭到底。我还有事先走啦!”二狗打声招呼就走了。
   
   四
   麦子到了芒种已到了收割季节。这时候,人们应当提前动镰,常言道:九成收,十成丢。万一遇上阴雨天或龙卷风,到嘴的麦子被糟塌岂不可惜。
   这两天,人们就显得特别忙,上集市上买收麦用的必需品;还得买些新鲜蔬菜。又得赶快把场碾压出来,再晒干后就可以进麦了。
   麦子说熟就熟,蚕老一时,麦熟一饷嘛!早上看着还有些发青的麦子,到上午十点左右就完全大变样。太阳火辣辣地炽烤着大地,四周没有一丝风,只有路边高高的杨树顶端的树叶还在有气无力地晃动着。
   此刻,老别筋、老伴和玉新、玉姣都坐在自家地头的树荫下休息,整条乡村小路上都坐了成片的人,因为此时麦棵上还闪动着露水珠,麦棵下面还有些潮湿,镰刀割起来有点吃力。不一会光景,远处已有人开始弯腰割麦了,于是人们陆陆续续走进自家地里,只有大路上停了几辆大型收割机在等活。
   老别筋穿了一件粗布衣服,他说这衣服吸汗,太阳晒不透。他扭头看了看玉姣,见她头上戴着一顶新草帽,上身穿花格布衫,下身穿一条白色裤子,直挺板正。老别筋皱皱眉,心想:这哪里是割麦,分明是去赶集,待会就要你的好看!
   老别筋朝四周看了看说:“开始干吧!瞌睡到不死,不干到黑也没人替!”这话象是自言自语,也象是说给别人听的。玉姣听了,不满地瞪了公爹一眼。
   这一块地南北长有近三百米,故人们俗称“长深地”。老别筋分了二亩多地,耩了五垄麦。老别筋割了五行在前,老伴割了四行紧跟着,剩下的六行由玉新和玉姣割。
   老别筋是割麦的高手,可以说割了大半辈子的麦。只见他右手紧握镰刀,左手扶着麦行,锋利的镰刀伸到麦根部,只听唰唰地响,麦子成行地倒在一边。他伸开两臂抱起一捆放在一边。不一会功夫就割倒一大片。
   老别筋站起来用毛巾擦擦汗,回头看看,见玉姣只割了三行麦还在大后边。玉娇割几下站起来不是擦汗就是用手捶腰,老别筋越看越生气,不由得摇了摇头。
   邻居二狗叫来了收割机,价格谈好是一亩地四十块钱。二狗高喊:“老哥,四十块钱一亩,你割不割?”
   老别筋早就听到,就是懒得搭腔,当二狗再次高喊时,他头也不回地吼道:“不割!”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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