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上春树 时间:2017-07-27点击:1137

凡动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别的动物更加平等。

村上春树如此激赏一位女作家,你想不想更多了解一些呢?

村上春树:为什么这位女作家的作品令我难以自拔?

格蕾斯·佩蕾,温暖而有力的声音

《Enormous Changes At The Last Minute》(译者后记)

文 | 村上春树

译 |Songhealth

格蕾斯·佩蕾(Grace Paley ) 可以说是美国为数不多的接受着读者最毫无保留敬意的作家之一,这话应当不假。特别是这个人拥有众多狂热的女性读者。我(村上)曾经在数年前听过一场她在纽约 曼哈顿举行的朗读会,开阔的广场几乎座无虚席,听众几乎都是女性。年龄千差万别,从二十岁左右的女学生到老太太,各种各样年龄段的女性挤满了会场,气氛相 当热烈。说实话,我是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热烈的气氛。坐到椅子上,开始感受这种难以忘怀的氛围。话说回来,在那时她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出新书了。

佩蕾出生于一九二二年,那时已经是七十多岁高龄,但却还可以用响亮的、穿透力很强的声音爽朗地朗读数篇自创的短篇小说。虽然她个子不高而且已经是满头银发, 眼光还依然锐利,“矍铄”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也许是由于在数个大学教授创作,并且经常在政治性集会上发表演讲的原因,对朗读这项活动已经 非常上手。声音的抑扬掌握得恰如分寸,配以丰富的眼神变化,在合适的时机逗听众发笑,在需要的时候也能迅速让会场安静下来。我也得以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在场 所有听众热心倾听她的声音,用心感受她的小说时所传来的那种亲密的氛围。

说来她的小说里有众多部分存在一种癖好,它是根据场合借由“难解”的文体而形成的。不管我多么认真地努力去听,也很难跟上她讲话的节奏听出故事的剧情发展, 或者说,基本上接近于不可能。实在没有办法,中途只能放弃梳理情节,开始慢慢品味她的发声、语调,以及那类似于自然流动的东西(不管怎样,这个人的文章的 节奏非常好)。尽管如此,她朗读作品时的声音,直到现在仍然鲜明的留在我的耳朵里。在翻译她的作品时,这种余声也在很多局面帮助了我,给我指导方向,鼓励 我继续前行。

不单是听她的朗读,就是读她的文章如果只读一遍两遍的话,那也有很多不好理解的地方。实际上,当我表示要翻译佩蕾的书时,也听到不少美国人都说:“要把佩蕾 那有癖好的文章翻译成日语,真是有点难以置信哪。”特别是她在写故事的时候,总是顺由着自己意识的流动,话题从这边跑到那边,从那边跑到这边,完全是任其 自由转移。在需要的地方就会“驱使”她独特多彩的诗一样的表现方法。翻译时经常会因此陷入深思,直至感慨。说实话,我在翻译时力所不及的地方也有很多,如 果没有畏友柴田元幸协力的话,那是不可能将这本书的翻译完成的。

也许会有人想要问我为什么要花大把时间去翻译这么麻烦的东西,或者说,这位七十余岁(与我刚好相差一个世代)的女权主义社会运动家、犹太传统文化的忠实信仰 者、具有强烈的政治意识的女性作家与我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共通点呢?共通点,说实话(至少是在现实的一面),基本上没有。那么,关于为什么我要翻译她的 作品,就只能回答说:“不管怎样,她的作品是一定要由我来翻译的。”这与我第一次读 雷蒙德 ·卡佛 的作品时所感受到的基本上是同一种感情。

对于格蕾斯·佩蕾 的 故事和文体来说,一旦埋头其中那就很难自拔。作品具有不可思议的上瘾性,尤其是文章的难解之处,简直令人为之深深着迷。语言强硬却又十分流丽,直率却又十 分亲切,战斗性极强却又充满人情味,出发现实却又坚持唯美,平易近人却又超凡脱俗,虽说是完全不能理解但却非常明白,视男人如无物却又非常喜欢,对这些随 处可见的二律背反的难解的文体,自己喜欢的不得了。它们已经成为她独有的不可能混淆的签名,就算想要模仿(不能想象真的有人存在这样的想法),也没有人能 够做到。

当然,作品被翻译成日本语之后,这种原有的“难解”之处能够保留到什么程度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管如何,至少要做到“让故事流畅地不拖沓地发展下去”,这也 是我翻译时的一个标准。主要是基于朗读会时作者声音的节奏,听众的反应速度而产生的想法。本来就是难解的原文就让它继续难解好了,这也是自己的想法之一, 不能否认。小说本来就像是活的东西,让文章情节拖泥带水,杀掉故事发展的劲头,这是唯一必要要避免的危险,也是作为翻译者的我信守的一贯基本方针。

话虽如此,还是打算忠实地翻译出百分之九十八的原文。对于仅剩的百分之二,就适用我的“基本方针”。比如说对于译注,与其让页面充满译注,宁愿尽量自然地将 文章的本意梳理出来。还有那些只有用英语才能完整表现出来的部分(相当之多,这种玩意),保留它原有的氛围,用别的形式替换它。最重要的是维持小说原有的 鲜活的节奏。佩蕾的小说可以说是高度知性的作品,但却绝不是以少数精英读者为对象而写成的。(啊啊,这宿命的二律背反!)

即使如此,恐怕文章中还是会留下很多难以理解的地方,但我希望读者能够了解到——不是自己的托辞——这才正是佩蕾作品真正的精华之处,也是让我难以自拔到无以复加的地方。就算还有让人感觉“什么玩意啊”的地方,只要慢慢用心去阅读,就应当会明白佩蕾是一位排除了虚伪修饰、平庸表现、廉价把戏,真正出色的 文章家。如此这样,只要能再让一个人对佩蕾文章上瘾的话,作为我来说就能满足了。

佩蕾是于一九二二年在布朗克斯出生。双亲是二十世纪初从沙皇专制的俄罗斯逃难到美国的犹太移民。当然他们最初的生活并不轻松,父亲经过苦学最后获得医师资 格。虽是如此,家庭也说不上是充裕的精英家庭,小区大半住民都是第一代犹太移民,完全是城郊的平民环境(在那里意地绪语和英语基本上是混用的),她也因此 得以度过自由而活泼的少女时代。当时将幼小的佩蕾包围的充满活力的俗语对话,也给后来她的文体留下了浓厚的影响。

我在朗读会之后见到佩蕾也与她进行了一点对话,的确能够感觉到她是一位爽朗坦率的老妇人,远远不是那种名流的东部“女流作家”。“噢,是吗,是你来翻译的啊。嗯,加油吧”,她说道,也给我带去的书签了名。什么传说中的作家啦、神秘兮兮的光环啦,这些东西完全与她无关。

就像前面说过的那样,她是一位彻底的寡作之人,拿小说来讲,从一九五九年最初的短篇集“The Little Disturbances of Man”发 表以来,到目前为止总计只出了三册书(全部都是短篇小说集,除此以外倒也出过三本诗集),一九七四年发表的本书 “Enormous Changes at the Last Minute”与一九八五年发表的“Later the Same Day”。不管怎样, 四十年间仅仅只出过三本书,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进在文坛的声誉还愈来愈高,这样的例子找遍世界除了佩蕾以外实在想不到其他人。简直可以称之为美国文坛“活着 的传说”。如前面提到过的,对于十分健康、活跃的佩蕾来说,“传说”这种说法有些不太恰当,对那位隐遁已久的 杰罗姆·大卫·塞林格 来说倒是颇为合适。

佩蕾至今的人生是与政治运动、社会运动积极相关的。从二战时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色彩浓厚的反法西斯斗争开始,五十年代与麦卡锡主义者的论战,六十年代的 公民权,越南反战运动,以及女权运动、环保运动、反核运动。她的人生真可谓是无休止斗争的连续。这种政治信念正是她精神性的坚强支柱。想说她是东部犹太自 由主义知识人的典型,但却又过于简单。除了以上“典型”之外,她的立场也是非常坚定,同时却还包有深沉的温暖关怀之处。她也曾用充满幽默的口调说明了自己 的立场:“既是战斗性极强的和平主义者,也是通情达理的无政府主义者。”这个说明非常容易理解。只要读过她的作品,我想读者就能很好地理解她的那种稍微有 些离散的奇异之处(幽默也是佩蕾强有力的武器之一)。正是因为有了这幽默的感觉,佩蕾才能与近来那种肤浅的政治正确论严肃地划清界线。

说来她也是被现实的政治运动占用了太多的时间,结果完全没了写小说的时间。想写的长篇小说也是一直处于悬置状态。她说:“艺术太长,而人生太短,除了写小说 之外,生命里还有很多很多应该做的事情呢”也许的确是这样。人自己的一生就是应该毫无掩饰,健全地来度过的吧。但是对于那些爱着她小说的人来讲,这却也不 能不说是颇为寂寞的事实。真的不会再发表新的小说了吗?

读过本书后大概就会明白,佩蕾的短篇小说里大致有两条主线。一条是“菲斯(Faith)”,这是以佩蕾自身为原型,名为菲斯的犹太中年妇女为主人公。她的双 亲是社会主义者,而且十分坚强。冷静的现实主义者的哥哥查理,还有妹妹霍普(他们所处的社会立场比菲斯要安定的多)。以及理查德和安东尼两个不怎么听话有 些自大的儿子。丈夫里卡尔多生来有些好色,时不时就会夜不归宿外出寻欢作乐。菲斯就一手不辞辛苦地将两个儿子抚养成人。性格爽朗活泼,却又有些寂寞的她有 很多女性朋友。朋友、家族作为登场人物的丰富多彩的故事宇宙就在这纽约城郊展开了。它决不是多么大的宇宙,但却有着众多温情饱满的鲜活人物生气勃勃地在其 中生活。所有登场人物都被用绝妙的笔锋描绘得栩栩如生,想必会有众多读者为此倾心的吧。

另 一条是应当说是“同时代民间传承”派系的作品。这恐怕是佩蕾从各处目击而得、或者从别人那里听说而得,或者是从报纸里发现的事件(社会性事件或个人性事 件),将这些各自独立的故事叙述出来。将这些材料如粘贴画一样分解、再构建成非常简短而具有冲击性,甚至有些超现实主义色彩的文章,抑或是长篇独白。如此 作为故事收集者的佩蕾的视角非常关注下层、敏锐、富有知性,还包含着对弱者沉静的共感性。从中也许可能发现自旧世界传承而来的称为“游吟诗人( Narrator) ”民族传统性吧。

这两条主线被很好的整合,构成了佩蕾所创造的独特的不可思议的世界。这是真正的原创,除了佩蕾谁也创造不出的世界,除了佩蕾谁也写不出文章。与文学理论、流 行文学百分之百无缘。我也并不以为这样的世界与这样的文章能被任何人完整地接受(不必说,这自是 需要些坚持的)。对于那些能够接受的读者来说,肯定会 非常强烈的被它深深吸引的吧。

我也打算将她剩下的两册短篇集译出(应该会需要很多时间吧),希望各位能继续阅读下去。

一九九九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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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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