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翔 时间:2017-08-24点击:1820


钟翔散文作品选


乡村里的路
  
  肩上扛着一把铁锨,常常在村庄里转悠时,就看到许多短短长长、窄窄宽宽的路。路,把家家户户连起来,把村子与村子连起来,像身上的毛细血管,使村庄的肌体充满着生机,充满着活力。
  一条条的路,跟那些柴垛、牛哞狗吠、坟墓、炊烟的味道、泥土、架子车、孩子的哭声、房屋、牧歌、清真寺、庄稼地、祖先、风霜雪雨、土炕等等等等,组成了一个村庄,构成了一个村庄丰富的内容。而路,是神经、是脉管、是气息、是人与人之间坑坑窝窝的交情、是历史与现实长长短短的牵挂。
  一个人老了,力气用完了,眼睛变得浑浊,骨头散了架,就与农活断绝了关系,拄一把榆木柺棍,坐在檐下静静的晒太阳。此时,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这辈子走过了怎样的路?在路上有没有留下脚印?还有多少路要走?今后的路又将通向何方?想着想着,上眼皮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阖在一起,关住村庄里曾经熟悉的一切,不想知道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的诸多事情。
  村庄里的路,有宽,有窄,有山坡牛羊吃草行走的羊肠小路,有通向集镇去的宽敞的柏油马路,有田间纵横交错的农路,有拉运庄稼粮食的车路。还有许多的路,是看不见的,是隐伏的,比如说一个农人心上的思路。他怎么想、到哪里去、干一件什么事、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脚印留下后能活多久、何时才能够返回来、路是否懂得他的意图,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是他自己按原初的想法,去尽心尽力完成的,实现的,与别人无关。
  在田间地头、渠沿、路边,我常常见到一些抬着铁锨的人,一些扛着?头的人。他们见了路面陷下去的窝坑,用铁锨填一填,发现路面高起了土堆,拿?头刨一刨。修好脚下路,留与后人走。修路补桥,成了村庄里千年不变的行善积德的事,是人人竖大拇指夸赞的事。
  农业社时候,父亲一直当生产队队长,操持着队里的许多事情。村民受惠最多,后人多次提及,赞不绝口的事,就是父亲带领社员修挖的一条条路。
  北面的长龙山,是个大大的斜坡,一直延伸到山顶上。翻过去,就到了广河县的克那村。记得以前是没有路的,要翻过到克那去、到广河县去,须得沿着牛羊吃草时蹄子踩出的小径,摇摇摆摆、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很是吃力。要是身上背点东西,比如麦麸、土豆或棉絮什么的,要得小心翼翼,唯恐脚下踩空,跌入万丈悬崖。
  开路的那天,全村人十分踊跃,热情很高,挥锨抡锄,装土的装土,掌辕的掌辕,推车的推车。从远处看,满山满洼都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起劲儿的在干活。十多天日子,一条能通行手扶拖拉机的山路,从山下开始盘旋、环绕,时曲时直,或隐或现,一直通到了山顶上。挖通整平的山路上,大点儿调皮的孩子,来回奔跑,玩耍,呼叫,高兴得很。路修通了以后,两边平缓的草滩、丘陵、山坡,开垦出来,成了土地,种着粮食。拉货物的架子车,驮麻袋的毛驴,拉庄稼的行人,就时常走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
  甘萍山上耕地多,一块块,一片片,几乎每家都有。原先的路,窄小,坑坑窝窝,忽高忽低,经过开挖、平整、加宽,变得好多了,能够顺利的通行架子车。
  靠公路边的土地,不管是春耕,还是拉运粮食柴草,很是方便。那些远离公路的人家,比如住在半山腰的,崖沿的,山巅的,羡慕得很,都想在公路边置一分田产,把家想方设法搬过来,搬到路边居住。路是很有吸引力的。
  有一件事,全村人都没有想通。这就是家在公路边黄金地段的二不读,突然在老坟以北靠水渠的地方,划宅地、打土墙、盖房子、修家园、搬家俱、拉柴草、赶牛羊,折腾了半个多月,把家搬过来定居了。
  老坟是很久以前的一块坟地,很大,有上百亩,长满野草,荒芜得很。据民间说法,在死人的坟地上修建宅院,居家过日子,是不吉利的,会闹鬼的。尤其到了夜深人静时,路过的人会听见死鬼冤魂的哀叫。体弱幼小的婴幼儿,往往被鬼抓住,附上身子,是很难活过来的。
  后来,庄上人口增加,吃饭的嘴多了,村民就垦为耕地,开始耕种粮食。但有一点,就是当初没有留下通行的路。一到庄稼丰收、准备收割时,老坟上有地的人,就开始因为没有路、无法用架子车拉运庄稼粮草而叫苦发愁,埋怨卡住不让开路的人。无奈,只得动员家中的男女老少,身背的身背,肩扛的肩扛,手提的手提,真是苦不堪言。
  对这些,二不读是没有考虑到,还是不管不顾呢?
  搬来后,他遇上的头件事,就是磨面。架子车装满了麦子麻袋,拉的拉,搡的搡,沿房后水渠边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刚容车轮通过的小路,摇摇摆摆,一颠一晃的走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果一不小心,就会连车带物,掉到渠水里,或者翻到外边的悬崖下。
  为此,他决心要开一条路,以了却自己的心愿,也了却大家多年来的心愿。他多次找队长,找庄上的头面人,想让大家做做占地户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开恩,想远点,不要为一时的得失斤斤计较。何况,他从自己另外的地中,划出同样多或几倍多的来交换。
  对老坟上开路的事,大家七嘴八舌,你长我短,一致的观点是:开路是对的,路不通了,家家户户连不到一块儿,入不到一个村庄里,搁到一边,像是后娘养的。
  树挪死,人挪活。也许,人挪活的大半成绩,得归功于路,是由路来完成的。人不长翅膀,不能飞,只得在路上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人活出的或高或低的威望,或贵或贱的名堂,有路的份儿,有路的好建议和付出的心血,是路帮着人活下来的。
 
包包菜
 
  
  我的家乡流川,人们都种有一种菜,熟时很瓷实,形状圆圆的,像小孩的头,又似一个足球,都叫包包菜。
  后来上了学,知识增多了,才知道这菜,叫甘蓝,是英国及欧洲大陆海岸的野生甘蓝,经长期反复试种、驯化,才形成的。按其食用部位,分为叶型、花和粗花茎型、茎型。平常说的卷心菜,是甘蓝的一种,包得或紧或松,或大或小,有绿色、灰绿色、紫红色几种。轻的不足一公斤,重的三公斤以上。
  我家院子东面、北面,盖有砖木结构的房子,其余空空的,闲置着,有时停一辆架子车,放几样简单的农具、杂物。一群咕咕乱叫的鸡,时常拍着翅膀,悠闲的来回走动,四处觅食。庄窠墙头,麦场边的大树上,唧唧喳喳吵闹的麻雀,一旦见了,以为院里一定有好吃的饭粒馍渣,就噗噜噜,噗噜噜,呼朋引伴的飞下来,落到鸡群中,奔奔跳跳,相互追逐,抢着啄食。第二天一早,院里满是鸡和麻雀的干粪,点点滴滴,极为肮脏。母亲拿起扫帚,花上一番功夫,得仔细的清扫,弄干净。
  父亲看后,对母亲说,何不把空闲的地方,圈成一个菜园,种种菜呢。母亲觉得行,一来可省去打扫的麻烦,二来还能添加一些饭菜,改善生活,就同意了。
  这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天气很是炎热,父亲叫来邻居几个年轻的帮手,在院里筑了两堵墙,一米多高,与西南面的庒窠墙,连接起来,围成了一个长方形的菜园。靠近灶房处,留有三尺左右宽的空挡,按着栅栏门,或开或关,通到菜园里。菜园占去了大量空间,使往日空荡的家院,突然之间,就变得窄小了。
  新圈的菜园,原是人畜车辆长期踩踏、碾压的院子,土壤非常瘦瘠,十分坚硬,若不下一番功夫,深深地翻翻,疏松疏松,施足肥料,不论种什么菜,要么难以成活,要么无精打采,不会有好收成的。闲暇时,父亲扛一把铁锨,来到菜园,一锨一锨的翻地。翻完后,平展展的地面,转眼成了湿湿的菜地,布满许多大小的土块,黝黑黝黑,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新鲜的光泽。父亲背来茅坑里的人粪尿,畜圈里的牛羊粪,倒在翻松的土上,用铁锨均匀的撒开,让粪土相互混合。乘着土块没被太阳晒干,又拿来榔头,使劲儿击打,拍平,窝好,使新垦的菜地,渐渐变得肥沃起来。
  冷风吹起时,菜园周围的樱桃树、苹果树、梨树上的叶子,开始枯萎,一片片落到菜地里,静静的腐烂,化为泥土。下了大雪,用铁锨铲起院里扫堆的积雪,一下下扔进菜园,均匀的泼洒开,给菜地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使土壤喝足水分,以待来年栽种。
  第二年三月份,大西北的气候,渐渐转暖。太阳朗朗照着,春风轻轻吹来,背阴处残剩的积雪,匆匆化着。许多飞虫复活了,在晴空下,忽左忽右,时上时下的飞舞。人们穿着单衣,买来种子、化肥,抬出农具,赶着牲口,忙着耕种。没过多久,地面上透出大片青嫩的麦苗,绿油油的。树木柔软的枝条上,萌出麦粒大的许多嫩芽,并渐渐展开翠嫩的叶子,在风中哗哗喧响。我家的菜地,也已解冻,到了该栽种包包菜的时候。
  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普照的下午,母亲拿着一把铁锨,咯吱一声推开菜园的栅栏门,来挖菜苗的坑。挖之前,母亲沿菜圃的边缘,迈开步子,前后走一走,左右量一量,扳指头算一算,株距多少,行距多少,横挖多少个坑,竖挖多少个坑,做到十分合理,不浪费地皮。挖下的坑,深约七八寸,径口一尺左右,能装进一只足球。母亲知道,坑挖大了,占地,种不了多少菜苗,不划算。挖多了,坑小,根须伸不展,叶子们相互挤碰,抢占空间,长不大,包不实。
  挖了个大概后,母亲又拿来小铲,细心的掏深,掏圆,掏出里面的土,放在边沿,拍平,踩实,然后端来备好的粪肥,一锨锨倒进坑里,搅和、拌匀,卧上十多天,就可以栽了。从远处看,新挖的菜坑,一排排,一溜溜,横横竖竖,顶对齐整,十分好看。
  流川逢集日,母亲匆匆吃过早饭,挎上缝补过的一只栲栳,来到嘈杂的集市,买包包菜苗。流川集市小,有两百多米的一条土街,两边是歪歪斜斜的铺子,出售各种各样的商品。还有一个国营商店,摆满了百杂货、日用品。商店旁边是农贸市场,有许多土特产、农具、牛羊骡马,极为嘈杂,热闹。赶集的人,都是周围村庄的农民,拉着架子车,赶着牛羊,办完紧要的事儿,没时间闲逛,转身回去了。
  育苗的人,从自家肥沃的自留地里,选出一块,作菜圃,栽培各种各样的菜苗。等菜苗长大,可以移栽时,运到集市上去卖。遇到逢集日,育苗的人得麻麻亮起床,拿着小铲,来到菜圃,挖下一株株菜苗,小心包好,或装进背篓,或装进竹筐,或装进栲栳,放在架子车上,用绳子绑好。吃过早饭,拉着出了门,沿弯曲的沙石小路,早早来到集市,在杂乱的街道边,占一块空地,铺开一方塑料,摆上新鲜的菜苗,等待来买的人。
  摆放的包包菜苗,长长短短,胖胖瘦瘦,大大小小,来买的人,依各自的眼光,随意挑选。母亲认为,身子肥胖,较为矮小,叶子厚实的,买来栽上后,大多能活,长得壮,秋后包得紧,包得实,属上品。
  包包菜苗买来后,得保护好毛根上沾带的湿土,放在阴湿的角落,不马上栽。天热时,浇上一些水,使其继续活着。天气一旦变阴,空中罩满乌云,眼看要下雨了,是栽菜苗最好的时机。大家一起动手,拿苗的拿苗,培土的培土,浇水的浇水,三下五除二,就栽上了。一连几天不下雨,买来多日的菜苗,眼看要蔫了,干枯了,就只得在太阳西斜、天马上黑时,拿来栽上。
  母亲蹲在菜园,绾起袖子,拿着小铲,拨开坑里的松土,放进一株株菜苗,稳固在中心,周围拥来土,埋住根须,捏碎土块,抹平,压实,然后浇上水。母亲边栽边浇,边浇边栽。夜色渐暗,什么也看不清时,才栽完了。最后,从头再浇一遍,使水彻底渗入,浇足浇透,以便及早换秧。
  选定在旁晚栽菜苗,原因是太阳落了,天气凉爽,菜苗浇足水后,叶子不会蔫,能持续鲜嫩。经一夜适应,基本上都活了。第二天若果真主赐悯,正巧下了一场雨,秧苗全都绿油油的,叶子平平展展,显得很精神。
  记得很早以前,每到黄昏,不管母亲有多忙,如何累,都得抽出一定的时间,挑着两只木桶,去河里挑水,来浇包包菜苗。后来,父亲请来外地的井匠,在菜园的西北角,打了一眼井,两丈多深,水旺,极为清澈,供应着一家大小的吃喝,牲口的饮用,还能用来浇菜,方便多了。
  闲暇时,母亲来到井沿,抓住辘轳手柄,咯吱咯吱摇转,响过一阵后,打上来一桶桶水,倒进旁边的洗衣盆、桶子、塑料壶,在太阳下晒,使其慢慢变热,达到一定的温度。太阳落山时,用铁罐舀上,一次次浇到菜坑里。母亲说,刚打上来的井水,十分冰凉,若果立即用来浇菜,嫩弱的苗子受不了,会被惊死的。等菜苗长大了,粗壮了,才可以放心的浇刚打上来的井水,苗是不会死的。
  过了十天半月,包包菜的一片片叶子,黑绿黑绿,巴掌一般大,向周围纷纷伸展开去,遮住了根下的泥土,遮住了边沿的地皮,遮住了整个菜园,像披上了大大的一方绿毯。蹲下身子看去,叶子中间,或鸡蛋大,或拳头大,或皮球大,虚虚的,正在悄悄包卷。有时,青青的菜叶上,见绿色的一条条虫子,一寸左右长,慢慢的在蠕动,匆匆啃噬着菜叶。菜根下面,拉了许多粪便,灰黑色,芝麻般大,已被露水淋湿,散了开来。
  这些虫子,若不及时杀死,新发上来的嫩芽,会被它们大口吃掉,糟蹋,菜长不瓷实,会歉收的。见此情状,父亲赶紧骑上自行车,去流川集市,买来敌敌畏,依说明书上的比例,兑上水,在菜园里喷洒。正在贪吃菜叶的虫子,以为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一点儿也没在意,仍像从前一样,四处跑动着,大口咀嚼着。转眼功夫,即刻感到身上有了疼痛,忍受不了,慌忙扭动身子,努力往前跑,没多远,就站不稳脚跟,不省人事,骨碌碌的,从菜叶上滚下来,落到菜根的土上,一动不动了。
  一两个月后,包包菜边缘的叶子,长得很大,遮住了整个地面。落到菜园的雨水,被菜叶遮住,不易蒸发,晒干,长时间湿湿的,供养着菜根。此时,水分充足,墒情很好,就不用再浇水了。麦收时节,包包菜心里,像一次次吹进了清新的空气,快速地疯长着,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壮。到了霜降,天气变冷时,包得象一个个圆圆的西瓜,大大的,满地都是。边缘的叶子,渐渐的枯黄,掉落下来,到了该收割的时候。
  秋后一个晴朗的天气,母亲拿着铁刀,麦镰,来到菜园,开始收割包包菜。我和弟弟跟在母亲身后,奔奔跳跳的,显得非常高兴。割下的包包菜,被我俩或举在掌上,或抱在怀中,或篮球一样投来投去,相互传递。母亲见了,直起腰,狠狠瞪一眼,我俩立刻止了,乖乖拿来竹筐,蹲下来,一个个装进去,提到院子的空地上,堆放起来,让阳光照晒。没多久,包包菜外层的叶子,晒蔫了,黄黄的,渐渐干了起来。
  包得紧、瓷实些的,母亲装进背篓,背到阴面僻静的墙角,一个个垒起来,盖上厚厚的包谷草,洋芋杆,裹得严严实实,储存好,在整个冬天食用。边叶、包得松散的、破裂的,放到厨房的案板上,随时可以做饭、榨浆水吃。
  种得多的人家,吃不完,又没处存放,只得装上架子车,拉到集市上叫卖。想卖个好价钱的,砍下后,不急着出售,放一段时间,等到集市上的包包菜,逐渐少了,价格上去了,才拉去卖,能多卖些钱。
  我刚参加工作时,一个叫熊家寨的地方,教过三年半的书。学校在一个山区,校园大,占地多,校长给每个老师分了一块地,让专门种菜。到了栽菜时节,我骑上自行车,到集市上买来包包菜苗,在学生的帮忙下,栽到地里,浇足水,任其长着。不出几个月,包包菜长得圆圆滚滚的,想掉在地上的,日本鬼子的壳壳帽,满地都是。我让学生砍了一些,拿回家去吃,还送给村上的熟人,剩下的,雇一辆手扶拖拉机,拉到家里。
  农家里,除了吃洋芋、韭菜、糖萝卜、菠菜、葱、青菜以外,主要的就是包包菜了。包包菜量多,存放时间久,吃法多样,可以榨浆水吃,炒着吃,煮在饭里吃。一日三餐,没了包包菜,似乎就没什么吃头了。
  后来搬到城里后,常常见小巷铺面门口挂着的纸牌上,写着“卖浆水”三个字,就知道是用包包菜所做,味道酸酸的。不知不觉间,我的嘴里,就溢满了家乡的味道。
 
 
鲁班石
 
      游兴稍浓的人,到了甘肃积石山县,一定会到尕护林石海风景区,看一眼鲁班石的。
鲁班,姓公输,名般,鲁国人(今滕州人),出身世代工匠家庭,在机械、土木、手工工艺等方面,都有很大的贡献。传说曲尺(也叫矩或鲁班尺)、墨斗、刨子、钻子、石磨、凿子、铲子等工具,都是他发明的。
       鲁班石一说,查查资料,史书上没有详细记载。在读师范时,积石山来的几个同学,多次提及,说其如何如何的神秘,有着怎样奇妙的传说,就在临近的积石山境内,离得不远,花不上一天时间,就可一睹它的尊容了。但提过之后,放在一边,忙学习,忙生活,被俗世的浮尘,给掩没了。
       多年后的一天,我和红,儿子钊儿,在县城租了一辆夏利车,朝尕护林方向奔去。路的两边,是大片的草滩,绿绿的,或高或低,四处分布。茂盛的苞谷杆子,长得比人身材还高,在吹过的大风中,哗哗作响,似在拍手欢迎。金黄色的油菜花,引来无数飞舞的蜜蜂,嘤嘤嗡嗡,尽情喧闹。一块块庄稼地里,三三两两的农人,在悠然的挥锨抡锄,静静劳作。
      副驾位置上,坐着的钊儿,不停的看看这,望望那,一见到新奇陌生的东西,就伸手指着,大声叫嚷,要我俩也跟随他,一同去看。走了没多远,“积石山民俗村”几个大字的山门,高高竖立于眼前,心想,要去的目的地,可能不远了。问问年轻的司机,说还远着呢,还要爬山,拐弯,上坡,需十多分钟吧!进了山门,川道慢慢窄了,两边的大山挤过来,中间只剩下一条山沟了,我们的车,就在沟底的路上,或哼哼的爬着,或灵巧的拐弯,或忽高忽低的疾行。 
      水泥硬化的路面,窄窄的,仅能容下并排通行的两辆汽车。路面的水泥,黝黑黝黑的,一尺来厚,边缘茬口新新的,估计铺成的时间短,不超过一年吧。司机师傅说,自从这山上发现了鲁班石,尕护林这小小的地方,就远近闻名了,成了有名的旅游风景区,吸引着省内外的许多游客,前来观光、赏景、避暑,给地方带来了经济收入,当地政府也拨出了经费,改善环境,不久前才修成的。
       过了一袋烟工夫,见路边竖起的牌子上,写着“石海风景区欢迎您”的字样,背景图上是蓝天白云,堆叠的石头,红花绿草,潺潺的流水。打扮入时的三五个外地游客,站在牌下,仰头观看。年轻貌美的一位女子,不停的指着,笑着,显得极为兴奋。草滩和林间空地上,停着各种小轿车,撑起了一顶顶帐篷,五颜六色的,极为鲜艳,像盛开的一朵朵大花。游客们或在林中随意穿行,或躺在塑料椅上赏景,或站在僻静处闲谈。他们穿着不一,说方言的,说普通话的,看得出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全国各地。 
       下车付过租费,随游人往前走去。不远处,大象状的一块巨石,高高矗立着,近了才看清,是由众多的大石头砌筑而成。北面,刻有红色的“石海风景区”字样,前二字大,后三字小。背面落款处,是2006年7月1日几个字,设计人为江富元。两个操外地口音的女子,以此为背景,说说笑笑的,正换着角度,摆弄姿势,不停的拍照。
       我想,既是“石海”,理应有许多石头的。站到高处望去,西南面的树林里、草丛中、沙滩上,果然看见无数的石头,或大或小,时隐时现,四处散布。红问我鲁班石在哪儿?我说我也初来,说不准,慢慢去找,一定会见到的,说罢向游人多的地方走去。三五分钟过后,在树木掩映的鹅卵石小径上,忽然闪出说说笑笑的几个人来,其后又有许多游客,慢悠悠走过来,很是开心。我想他们可是看了鲁班石,饱了眼福,心满意足,才高高兴兴返回的吧! 
       树丛中的小径,两尺多宽,歪歪曲曲的,镶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时高时低,随意延伸。尖尖的石头棱角,不断磕着脚底,生疼生疼的,使人不由得慢下来,一步步挪着。撑着阳伞的女子,三三两两,或在草滩上悄声嘀咕,或在丛林中来去穿行,或在小溪边洗着手脚。牛大羊大的石头,或隐或显,在阳光照耀下,星星点点的,更加醒目,鲜亮,像大海上卷起的朵朵浪花。
走了大约百来米,房间大的一个巨石,呈不规则长方体,突现挡在了眼前,刻有红色的“鲁班石”三个大字。钊儿一见,就兴奋得跳起来,边飞快的往前跑去,边大声叫着,我看见鲁班石了——我看见鲁班石了——,似乎比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还要高兴。 
鲁班石以西,是块较小的石头,椭圆形,表面光光滑滑的,涂有白色的涂料或油漆,刻着鲁班石传说的红色文字。许是被大风长期吹刮,日晒雨淋,字迹或明显,或模糊。扶了下近视的眼镜,揍到跟前,仔细看起来。
       “相传很久以前,炳灵寺已名扬天下,且商贾云集,香火鼎盛。但由于道路崎岖艰难,又要用皮筏摆渡过河。黄河水急浪高,筏翻人亡时有发生。鲁班见此情景,决心在黄河上架一座桥。沿积石山麓寻找到了很多筑桥的上等石料,这些石料如何能够运到炳灵寺旁的黄河岸边呢?他冥思苦想多日。一天深夜,神灵托梦给他,何不赶着羊走山川呢?此法让鲁班惊喜若狂。凌晨,他运用法力,点石为羊,缓缓的在途中行进着。农历五月初五佛晓,他赶着‘羊群’途径这里时,被一早起担水的村姑发现。村姑望着这满川道的‘羊’,惊奇的大喊:‘快来看啊,那里跑来了这么多的羊啊!’话音未落,‘羊’瞬间变成了石头,纹丝不动。鲁班见此情景,长叹一声,瘫坐在这块石头上,留下了深深的坐痕,至今仍清晰可见。”
      看完这段文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郁郁的,不舒畅得很。这个村姑啊,你只管担你的水,回家生火做饭,干份内的事儿,何必要在大清早多嘴,大呼小叫,多管闲事呢!不知正在兴头上的鲁班,当初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此后鲁班是否想出了另外的法子,运走了石头?黄河上的大桥,不知架成了没有?
       环顾四周,白白的石头像一只只绵羊,或在地上静卧、或站起来远望、或低下头吃草。我不知这些石头,在此待了多少年,经历了怎样的风风雨雨,见证过多少岁月的变迁。转念一想,在这偏远的高山,远离大河的地方,这么多的石头,究竟是从那里来的?
      路边牌子上的文字解释说,这些石头,有几千年沧桑的历史,是珍贵的冰川地质遗迹。由此想到,在很久以前,这里终年积雪,是严寒封冻的冰川 地带。厚厚的冰川,受到强烈的挤压,急速前进,切割山谷两旁的石头,并将它们带往下游,来到很远的地方。后来由于温室效应,天气变暖,冰河退缩,这些巨大的石头,就留在了河道上,留在了两旁的山坡上。眼前的这一幕,不就是这样形成的么!
       我这样神思飞扬,意绪万千时,红,钊儿已爬上鲁班石,转来转去的观看,换着姿势拍照。尤其是钊儿,跑来跑去,大呼小叫,做出各种惹人发笑的怪动作。我踩着台阶,走到鲁班石顶上,看见中间圆圆的窝坑,鲁班坐下的压痕,半尺多深,直径两尺左右,里面积着雨水,混混浊浊的。
站在鲁班石上,是踩在了鲁班的肩膀上,觉得该尽一份绵薄之力,实现其未了的心愿。这样想时,就真诚的祈祷,愿真主襄助,将这千年不动的石头,运到最最需要的地方,为人间造福。
 
     
作家介绍

      钟翔:东乡族,甘肃省康乐县人,中国作协会员,[1]甘肃省宣传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副研究馆员,东乡族著名作家。著有诗集《心旅》《暗处的光点》、散文集《乡村里的路》《故土情》《撒尔塔情思》,编著《魅力临夏》《阳光照亮的黄土地》等。作品入选各类权威文学选本,荣获《民族文学》《小说选刊》《中国作家》等文学奖。散文集《乡村里的路》荣获第五届甘肃黄河文学奖、第十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


责任编辑:周步

分享到:
更多 散文原创 >>
返回顶部
大发888 六合彩开奖记录 真人百家乐 澳门赌博网站 澳门网上赌博 澳门博彩网站 百家乐平注玩法 澳门赌场 时时彩平台 澳门百家乐 大发888娱乐城 北京赛车pk10开奖直播 e世博网站 北京赛车pk10 澳门赌场 博狗 澳门赌博网站 大发888 北京赛车pk10 足球比分直播 即时比分直播 全讯网 真人百家乐 百家乐平注常赢玩法 足球即时比分 全讯网新2 足球即时比分直播 赛车pk10开奖 北京塞车pk10直播 足球比分 六合彩开奖结果 博狗娱乐城 澳门赌博网址 澳门赌场 澳门赌场 e世博网站 体博球讯 博彩网站 足球比分直播 百家乐平注常赢玩法 重庆时时彩 即时比分 澳门百家乐 澳门博彩网站 博体快讯 真人百家乐 即时比分 澳门赌场 双色球预测 六合彩图库 足球比分 大发888 六合彩网站 体博快讯 任我发心水论坛 足球即时比分 澳门百家乐 心水论坛 六合彩网址 历史开奖记录 真人百家乐 澳门赌场网址 六合彩开奖结果 澳门赌场玩法 香港六合彩开奖结果 五湖四海全讯网 六合彩开奖记录 足球即时比分 澳门赌场网站 澳门娱乐城 澳门赌场 大发888 澳门百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