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明 时间:2021-08-06点击:1499

 

“海里”的棉花

作者:薛明

窗外雨声绵绵,风声阵阵,今年的第六号台风“烟花”,正路过无锡。台风除了带来风,带来雨,还带来阴凉天。

总感觉小时候台风比现在多,可能是因为那时驱赶酷暑,除了下河,就只有手里的芭蕉扇,所以对台风渴望和眷念,深深埋在了潜意识里。台风来了,暑气散尽,人们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满身的痱子被凉席一激,瘪了下去,不再痒得伤心了。

“不要黄金不要钞,只要凉风睡一觉”,这是晚上乘凉,最易被人传的一句。“凉风”是可遇不可求的,夏天的热,就和冬天的冷一样,是季节的特性。真的不热,农村人就更慌了,因为“当热不热,五谷不结”。

每年从半个月的小暑,再到半个月的大暑,还有立秋后的“十八天地火”,这四十多天农村人过得不容易,吃不下,睡不好,农活还得做,难怪叫熬苦夏。

 

“尽管小暑天气热,棉花整枝不能歇”。

全国产棉状元县。

已经百十里外了,但这样的叫法一直延续至今。

海里”的地不好种,我奶奶说过,田里稀里光当的,尽是盐蒿子。不少人家还延续着祖辈“煮海为盐”的老行当。直到民国初年,有个人来这里考察,此后老家才开始长棉花的。

这个人叫开垦滩涂,种植棉花,兴办棉纺公司,因为这里土质适合长棉花,慢慢地棉花成了这里主要经济作物。棉花在我老家开始种植至今,整整一百年。

 

我父亲是“海里”的,我妈妈是“西乡”的,我小时候生活在“海里”和“西乡”交界的地方,就在范公堤东边,住的地方离范公堤就几块田远。也许是土壤改良得早,这里能长棉花也能种水稻。“棉超百,粮超千”,一次开社员大会,队长描绘“蓝图”,棉花亩产要超过一百斤,粮食(指水稻)超过一千斤。河东的黄奶奶耳朵背,侧着身子支着耳朵嚷着,“啊,要‘面朝北,亮朝天’啊!”

众人哄笑,笑黄奶奶瞎扯蛮,也笑队长瞎吹牛。要知道那时候的棉花亩量,也就五十斤上下。其实真的没有多少年,包产到户后,很快就超过了二百斤,那是后话。

 

我上小学那会儿,除了暑假寒假外,还有忙假,忙假还分夏忙假和秋忙假。夏忙假是割麦插秧的时候,秋忙假是割稻,稻子收了,麦子倒是不急着种,但正是拾棉花的时候。此时的棉花叶子已经褪去,酱紫色的枝叉上挂满白色的棉花,星星点点,弥漫在整个棉花里。

“这个像狗熊,那个也像。”

“不,那个像马。”

“我看更像狗,像我家的大黄。”

“我看像棉花。”

“对,像棉花。”

孩子的兴奋劲,感染着蓝天上的白云,白云不时变换着形态,似乎比照着棉花田里的棉花。间或钻出只野兔子来,又是引来一阵喧闹声。

多年后,我看到梅花或者樱花,以及那些先开花再长叶子的,我都会想到秋天里的棉花,想到老家的棉花地,想到儿时的秋天。

 

其实让我们学生来拾棉花,只能说是聊胜于无,我们拾得慢不说,一天下来,手指被花壳戳得生疼。来上工的就不一样了,由于活不重,基本是女的,她们两个手不停,把采下的棉花塞进围在腰上的花包里,不一会花包就鼓起来了,等到再也塞不下了,像个快生产的孕妇腆着“肚子”,挤过棉花窠,到田边上去过过秤,记好账,把花倒掉了再下田。她们都五六趟了,我们一花包还拾不满。

辣春(当地方言,指讲荤段子)了。不讲讲,时辰过得慢的。东头墩子上的陈家大嫂子,对着不远的周五妈叨咕着,说着两人又笑开了。

那些陆陆续续听来的故事,多年以后才会意,会意过来,我也长大了。原来我性启蒙的第一课,还是在家乡的棉花地里。

收工的时候,天暗了。小孩子眼尖,回去路上,我看到陈家大嫂子把夹着胳肢窝的空花包抖开,居然抓出一捧雪白的棉花,边走边整理上面的枯草杂物。

“婆婆等着捻线用呢。”

“收起来,”一边的周五妈伸出胳膊捣了下她,同时也露出自己鼓鼓花包,“我指望过年给几个细的(当地方言,指孩子)做棉袄呢。”

第二天下工前,我留意了下,发现过秤后倒花的时候,大家都是大把抓住两个角,这样花包里就能断下不少棉花。明白过来后,我也内心不安地“抓住”了两个角。

 

棉铃虫什么都吃,连棉花的叶子也吃。

刚开始,队里派两个女的带队。让我们先折上两根树枝,像双筷子持在手里,然后就凭双眼和经验,在棉花上下仔细查找。棉铃虫有寸把长,发现后,用“筷子”搛出来,再打张棉花叶子,把它包起来,收好。等收工后,记工员清点“包”的数量,来记工分。那两个女的,说她们一个早工,能有百十“包”。

,加之棉铃虫有保护色,想轻易找出来,还真不容易。我找了个把小时,也就找了两三条,急得直叫,捉不到捉不到!可能是听到我焦躁的声音,带队的那边飘来声音,到记工员那里不要话多。

一起来捉虫的杨三,他住串场河边上,比我大岁吧,抓鱼是把好手。平时都叫他瘦田里的山芋,因为他人瘦,因为他精明。他从旁边的棉花窠里插过来,悄悄地拉住我,露出了诡异的笑脸。原来“带队”的不是每个“包”里都有虫,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们都轻松了。

“吃桃子,甜呢,” 杨三说的桃子,就是眼前的棉花桃子。

“有农药的,”我有些胆怯。

“不是有虫子吗,药性早过了,没事。”

说罢杨三就揪下一个大的,用大拇指顶开后,把心子送到嘴里。我也学着,吃到嘴里感觉绵绵的,是有一丝甜味,也有一丝不安,毕竟是公家的。蔡三顺手又摘了几个,好像吃上了瘾,最后他用脚在地上踢个坑,把吃下的棉桃壳都严实地埋了起来。

多年后看到孩子吃棉花糖,我心想,我还真的吃过“棉花糖”。

 

第一次看到金日成花时,我就想到了棉花的花,无论形态还是色彩,都有相似之处,但是被关注的程度,却是天壤之别。现在人们生活水平好,喜欢原生态,跑到农村去,去看油菜花、去看芦苇花、去看菖蒲花,却没有听说去看棉花的。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个花不知趣,开在一年最热的天里,二是这个花不醒目,开在枝叉里叶子下。

棉花,还成当选过上海市花。当选过上海市花的花,是棉花,不是棉花的花。上海当年成为远东大都市,棉花是厥功至伟,有过巨大的贡献的,所以市民把票投给了棉花,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作为花来说,棉花的花很有特色。和很多花一样,也是开在逐渐变成了浅黄色,到下午又转为粉红色或红色,到第二天会变得更红,甚至红得带紫,到最后花谢的时候,已成了灰褐色。一株棉花上能有几十个棉桃,也就是说会有几十朵花,这样次第开放,棉花地里也是争奇斗艳的了,但是棉农是没有赏花这个心事的。

 

在农村里,男孩子表达自己长大了,或者显示自己有力气,有两种表达的方式,一是摇拖拉机,就是把拖拉机头上的柴油发动机,用摇把发动起来,二是拔棉花杆子。如果说“摇拖拉机”需要爆发力,那“拔棉花杆子”需要力气,更需要耐力。

拔棉花是有工具的,叫棉花钩子,有尺把来长,上面有个手抓,下面是个弯钩。把棉花杆子的根部套在弯钩里,用力拔就是了,不像对棉花

 

等到一遍又一遍把棉花拾干净,已经是深秋里了。印象里拔棉花杆子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叶子早掉光了,光秃秃的,如果再不拔,上冻就更难拔了。把棉花杆子放在地里不急着拔,估计是因为反正地不好套用,留着风风干。

棉花杆子就像是一棵棵小树,熬火好烧。尽管经烧,老家人舍不得,除了留些过年蒸糕炖肉外,都交到大毛庄的人窑上去换砖头了。穰草(老家方言,指稻草)要一斤半才能换块九五砖,棉花杆子熬火,八九两就能换一块了。造房子永远是每户农家人的头等大事,我小时候,老家还基本都是土墙茅草屋,能砌个“砖墙瓦盖”,是他们为之甘心苦累而坚守的梦想。

 

常听人这样说,现在东西没有以前好吃了,鸡也没有以前香了,其实鸡还是那个鸡,只是贫穷把人们的嗅觉锤炼得更为敏感,味蕾就更不用说了,饥饿好下饭,说的就是这个理。那时候,只要爸妈不在家,做吃的,是哥哥和我永衡的课题。

我哥哥很能干,他能找到家里的面粉、白糖,甚至是芝麻。他还能看菜吃饭,找到什么就搭配做什么吃。他做的芝麻油饼,至今还是我吃的人间至味,所以我甘愿给他洗锅烧火,当下手。

一天爸妈出门了,可是哥哥也不在家,我又不会弄,总不能白白错失机会吧。思量再三,就简单些,喝点油吧。于是我搬张凳子,把灶头上面的油瓶拿下来,可是第一口没喝上,那时候吃的油都是棉籽油,棉花的籽榨的。这个油易冻,像个糊糊不好倒,我捧着瓶子用力抖,结果没有抖到嘴里,倒是抖到衣服上了。这下好了,大人那里怎么交待,想瞒也瞒不住了。

吃棉籽油,说是男人会无精不育。尽管话是这么说,但还都是吃的棉籽油,为啥,便宜啊。我们都是吃棉籽油长大的,那么多同学朋友中,没听到那个不能生的,我估计说法也许不错,只是一瓶油一家人要吃上几个月,菜里汤里几乎望不到油花子,这样的“复用”量怕是太小了,达不到“杀精”剂量,不然我也不会偷油喝了。相比之下,老家的肝病发病率,那阵子在全国算高发的了,这和农药有关。都说六六六和乐果这样的农药。现在这两种农药都被禁用,或者限用了。那时候我们用的吃的都是河水,奉献的总是老区人民。

 

一亩棉花田,要长八九千株棉花,要侍候好这些棉花,可想而知人们得要在闷热的棉花窠里花上多少精力和心血。

骂的话也很难听,那时候队长就是最基层的最高领导,计划经济时候,干部有权威,是因为有“计划”,有了“计划”,权就大了,威就来了。

这样李大妈总要比人家晚很久,才下工,大家慢慢地也习惯了。等自己捧上粥碗,或者洗好澡准备去乘凉了,才看到她回家,也感觉很自然。这时的李大妈像是河里捞出来的,衣服湿得往下滴水,整个人疲塌塌的,一步三摇。入夜,后面传来声响,是李大妈唱的家乡小调,这声音和东头邹大伯用牛时的号子一样,哀怨绵长又充满着忧伤。一弯残月挂在远处的树梢上,淡淡月光下的草屋子沉重得像卧在地上反刍的水牛,东复河水无声地流淌。

 

1981年我上初三,那年年底前的一天,天空昏沉沉的,不时飘过一两片雪花。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到篮球场边上那排落了叶子的白杨树后面的田里有一群人,他们手里拿着铁锹石灰桶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走走停停。那时候学校简陋,真是“开门办学”,没有围墙,白杨树后面就是村里的农田。

“在分田”,同桌的捣了我一下,神秘地说。

不知道为何,当时我心紧了一下。我们是“生长红旗下,长在甜水里”的一代人,灌输的教育也是僵化的,认为社会主义就是“一大二公”(人民公社规模大,公有化程度高)。

第二年我初中毕业,去了很远的地方,上中专。寒假回来,遇到东头的邹大伯。也许是长年用牛的缘故,他个性真就像牛,憨厚得有些木讷,吃得下苦,偶尔也发发犟脾气。那天邹大伯劈口对我来一句,“你上书房的那快,长棉花吗。”弄得我无从回答。

母亲后来和我说,他家二小伙,终于说了个人,上个月已经到街上去扯布拍照了,总算把个亲定了下来,了了邹大伯俩口子的一桩大心事。

我知道,邹大伯孩子多,尽管他用牛,很辛苦,遇到农忙更是没日没夜的,即便这样,一家人还是穿得补丁摞补丁,一年难得见次肉星子。老大的婚事,让他们背了一身债,转眼老二又大了,老债没有还,还能到那里去借,老二的婚事就这样拖下来了。那年头,打光棍不是新鲜事,这和现在男人单身不婚完全是两个概念,打光棍是被逼的无奈的心酸的。

我母亲还说,多亏包产到户,他们家把分到的几亩棉花田收拾得水滑,一年就把日子过得翻过来了。听说他们收了上千斤,乖乖,你算算得买多少钱,换得以前一年忙到头,那家日子不是过得紧巴巴的。

我明白了,那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是邹大伯他得意的致富经,棉花就是他的摇钱树。田是累字头,邹大伯腰都弓下来了,我算算,也就四十来岁。

 

1983年老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盐城成立市,二是老家那里通电,但是我却记住了第三件事,让我刻骨铭心地。那年夏天,我放暑假在家。蔡二嫂子是我家前面的邻居,她刚生了对双胞胎,两个女孩子,胖乎乎的,很可爱,当时就几个月大,还在吃奶。由于田里活多,蔡二嫂子就把自家妹妹喊来带孩子,自己好脱出身来到田里去摸摸。蔡二哥在大毛庄的人窑上,烧窑的时候不回来,平时家里家外就是蔡二嫂子。

一天中午,听到前面蔡二嫂子的妹妹在哭。我奶奶知道情况,原来蔡二嫂子趁着中午天气热,去棉花田里打药水,回来后头昏,饭也没有吃,刚才到街上去了,做妹妹的哭,怕是舍不得姐姐吧。我奶奶说的街上,是指卫生院,也就是去看了,去医了。

治虫打农药,越是热的时候,越是效果好,都是顶着大太阳,中午去的。打完药水回来头有些昏,那年头见怪不怪,或多或少都有点。现在想来,一是可能轻微中暑,毕竟是大热天,站在太阳心里,二是可能轻微中毒,那时候人们不太注重防护,连口罩几乎也不戴,用的又是剧毒农药。一般都是在家里息息就罢了,即便有些重的,就到卫生院去挂挂水,也就是这样。

当时听到蔡二嫂子妹妹的哭声,我还有些埋怨,心想,你姐姐是自己走得去的,会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好哭的。可是爱笑的蔡二嫂子真的就这样走了,留下了两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前几年,我遇到了蔡二哥,六十岁的人,看上去显老。他以后一直没有再娶,两个双子都是他一手拖大的。

 

种棉花是个忙人的活,要等到把棉花杆一根一根全拔出来,才算把一年的忙完。

其实拔棉花杆子前,还有件事情,要把没有开出来的棉花桃子全摘下来,堆到队房(生产队的房子,老家人习惯叫法)里去,因为这些长僵了的桃子,把壳子剥开来,里面还是有棉花的,只是像桔子瓣僵在壳子里。

这些“桔子瓣”轧花厂也收的,就是等级很低。蚊子再小也是肉,等到天寒地冻的农闲时候,队长就安排人剥棉花桃子了,这种能在屋子里坐着的活,当然都是让女将们(老家对女人的统称)去了。这些女将好像不是来上工,而是来听相声的,队房里传出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差点没把房顶掀了。

“这帮婆娘又在辣春了。”队长回头望了眼,自言自语说了声,袖着手缩了缩脖子走了。

剥完棉花桃子,离年就不远了,一年就这样交待了。

来年早春又开始整地施肥、选种育苗了,种子不是直接种到田里,而是小心育在棉花苗嫩黄嫩黄的,就像刚刚炕出来的小鸡,让守在一边的老农,眼睛看得发亮。

新的一年忙碌又开始了,忙碌的人们又孕育出了新的希望,不停地叉……

 

间或聊天的时候,也还说起——

到底小时候没弄过,这么些年了,李大妈还是会把个杈枝抹错了;

多亏那片棉花田,不然小邹二那块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婆娘;

当年她二嫂子,哎,年纪轻轻的,要是带个口罩子,怕就没事了;

……

现在老家基本不长棉花了,我小时候生活的村子,也早拆迁了。老家的棉花,留给我的记忆是闷热的棉花田、棉花田上的白云、会变色的棉花花、有些甜味的棉花桃,还有棉花地里的故事,以及那没有顾忌的笑声。

其实,我就是“海里”的一株棉花!

2021年7月26日

 

 

 

薛明,男,汉族,江苏盐城人,1966年9月生。初中毕业后,考到江西九江读中专,毕业后分配来无锡,在一家企业工作六年,做过管理,干过销售,后应聘到了无锡电视台,先是做新闻记者,跑过政法、工交等多个条线,后多年从事电视栏目剧的编剧工作。

责任编辑:人人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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