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我的奶奶
——不孝孙儿写在“五七”祭念前夜
作者/传滨
奶奶已经走了一月有余，一直想写点什么，但疲于工作的琐事，迟迟未能动笔。奶奶是个坚强的人，从我记事起，她已经是挑起家庭重担的坚强的老人，性格的倔强成就了她坚强的一生。回想奶奶的过往，内心是沉重而敬畏，从儿时她跟我的闲话里，我知道了，在那个落后的旧社会，年轻的她是糊里糊涂的踏入了老解家的大门，那时爷爷已是体弱多病，无力支撑门户。她凭着一己之躯，尽心尽力的赡养送走了两代老人，膝下还拉扯长大五个儿女。
年近六十，爷爷便撒手人寰，好在作为长子的父亲能顶起家中的大梁，大姑二姑也早已出嫁成家，从那时起坚强的奶奶便领着尚未成人的小姑和罹患脑疾的二叔撑起了我儿时记忆中的奶奶家。奶奶的家对于少年的我永远都是温暖和舒适的地方，奶奶的粗糙有力的大手总是会在我跟小姑的无理纠缠的假哭里不轻不重的拍打着小姑的屁股，奶奶的温暖宽广的胸脯在那些雷声滚滚的雨季里永远是我那胆小的脑壳子最期待的避风湾，奶奶锅盖下那一盘子熟瓜干无数次的成为放学回家饥不择食的我那不争气的肚皮囊里的甜点心，奶奶那个乌黑油亮老衣柜的暗格子永远是我童真少年回忆里翻过一百遍也依然兴趣盎然的百宝箱。
儿时的记忆里，奶奶肩膀总是那么的宽广，奶奶的腰板总是那么的硬朗，她用钢铁般的意志去面对命运瘟神的一次次调侃，他用不屈不挠的斗志去迎接世事不公的一次次挑战。面对二叔的精神顽疾她挺直腰杆为母则刚，面对贫穷的现状她不辞劳苦勇面烈日黄土。虽然辛劳无助但却任劳任怨，只求得儿女平安、家庭合满。谁知命运弄人、老天不公，时近晚年，却遭丧子之痛、天塌之灾。2000年的六月二十三，我父亲崩然离去，成了压垮她倔强身躯的最后一颗稻草。从此她便开始了连续几年的以泪洗面、萎靡不振的艰难日子。那时我已到城里读高中，每月一次的回家都会感受到她苍老的加速。而我这个几近成年的独孙成了她继续生活下去的最大的精神寄托。当我作为村里多少年都没出过的大学生坐上求学的客车时，我知道她那锁了良久的心终于有了松动的借口。可是随着学业的升高，我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每次离家我都能深深地感受到她那割舍不下的思念与牵挂。但看着孙儿总算在成材的路上前进，小姑也嫁到心怡的人家开始了属于自己的生出了那个笼罩了她多年的噩梦不醒的牢笼。
2006年，二叔的病症愈发严重，记得应该是那年的初夏，身怀六甲的小姑本是开心的留住娘家，谁想却是遭遇了二叔丧失人性的爆发，为了护着小姑已不再刚健的奶奶被二叔打的遍体鳞伤。不得已，带着失望与痛苦她不得已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家。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来到姑姑家，所有的一切都从头开始，姑父们也是提供了最大的方便，房屋用品一应俱全，但总是离了故土，别了家门，惆怅之情在所难免。前些年，奶奶身体还算英朗，饮食起居皆能自理，父亲走后留得养老抚恤维持生活还是绰绰有余，但她老人家依旧省吃节用，改变不了节俭了一辈子的习惯。
时光催人，奶奶的身体状态也是每况愈下，年近八十的她不得已开始了由大姑小姑家轮流照顾的日子。近些年来，随着年事增高，奶奶的神志日渐退化，时常做出一些非常之事，但好在有姑母照料，也算平稳度日。 那些日月我是无比的感念着我的姑母姑父们，我远在他乡，有孝难尽，有了大姑小姑的看护加之我的母亲和二姑不时的探望，她老人家也算安度晚年。
2016年的端午，我借着休假的间隙回到老家，探望年迈的奶奶，回京后有感而发，写下了下面的文字： 今年的端午，抽出那么点点的时间回到了久违的生我养我的故乡，年迈的奶奶已年过八旬，当年倔强的身躯如今已是年迈伛偻。已近风前残烛的老人说了一句让我欣慰却又几近泪奔的话语：“这一年，我都顾不上想孙儿了。”一句简单的话语激起了我百般滋味。欣慰的是我奔波在外忙于事业，几近忙碌却疏忽了对老人几多的问候，您既然忘怀也便释然。泪奔的却是曾几何时一个星期不见孙儿电话就心急如焚的奶奶如今却只能疲于生存的挣扎忘却了内心的牵挂。生为何？孝为何？几度风雨又为何？
那时的我是怀着对奶奶无比的牵挂留着眼泪写下，现在想想，人这一辈子一代代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奶奶的一生可以说是不幸的，但总结她的一生她又是无比幸福的。她犯过常人犯过的错，她吃过别人没吃过的苦，她享受过别人羡慕的快乐，也遭受过别人难以想象的不幸。在今年的五月二十三日，奶奶闭上了她看尽世事的双眼，去寻他那离别了20年零11个月整的好儿子，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她老人家的有意安排吧。作为长子，虽已不在人世，但却从走的那一天起就继续着他为母尽孝的职责，还担起了替母养弟的义务。
以我那性格爽朗父亲的性格，此时此刻，想必正在他相聚不久的老娘的身边表述着自己这些年为家庭做出的不朽功绩，脸上展现的肯定是得意的笑；而我那糊涂了好几年的奶奶现在应该也变回了当年那精明能干的老人，和她心爱的大儿子讲述这些年姑姑们对她的悉心照料，脸上洋溢的一定是满意的笑。奶奶的一生对我们这个家族是功德无量的，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荒凉的西山上您们不再孤单，未来的岁月里请您们保佑全家老少的康健平安。
“五七”祭日的前夜里，深切悼念我亲爱的奶奶！
2021年8月3日子夜於北京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
责任编辑：人人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