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一株草的归途与朝圣（组诗）
文||漠雪川
文||漠雪川
1
天地空旷
行走于山野，幽静在头顶安详
就这样，一步，一步
和那些不曾相识的人结缘，跪在地上
朝拜，祈祷
我用肌肤感知草原的心跳
此刻，广袤的原野啊！请允许我
允许我做你腹下的一株草，你的千万分之一
跪拜，站立，双手向上举过头顶
向着神灵大喊
一个半小时，我一刻也没有停止
安放灵魂
2
羊群把天地翻转。天空在脚下
一朵云裁出一条哈达，止不住流血
七月裸露伤口，暴晒
一条白绫挂在一头羚羊的脖颈
那群人和古树一起分担干瘪
秋风萧瑟。嗷嗷待哺。柴米油盐
低矮的村庄，浓烟汹涌
养活七个孩子
我跟在大人后面，蹲在牛棚挤奶
牛的乳头晃动一次，就是一次道别
3
羊成群地长，生来就崇拜太阳
在草原上行走，奔跑，成家立业
灰尘压在身上，每一次呼吸
都如山般的沉重
羊群活成了牧民，或许牧民就是它们
四个蹄子拼命谋生
但也无法阻止时间从头顶陨落
咩咩地叫着，低沉，浓郁
我和它们一起，不敢继续想下去
坐立难安
4
石块吞咽风雨，修炼陡峭
和山下的人一起
生火做饭，摸爬滚打
我们一行四人，坐在它的对面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它一言不发
从远方吹来一阵风
掀开密密麻麻的经文
在它身上
顿悟。我如草芥，注定要磕磕绊绊
过完单薄的一生
5
空气稀薄，人命卑微，作为交换的一种手段
向天地换取粮食，碎银和子嗣
一个牧羊人常年在山上尝试揭示生命的奥义
秋天被他编成鞭子握在手中
沧桑在喉咙里翻滚。羊群将此奉为圭臬
他是一呼百应的将军
也是瑀瑀独行的老汉
更是一个年过七旬还未与自己和解的白发者
穿着风来风往的棉袄，早已包裹不住自言自语
一眼就能看到骨头。叼着一根烟，向过路的神明借火
嘶啦一声，嘴巴使劲地蠕动几下
脸颊便留下一块的长久的红
——生命的痕迹
我用两只瑟瑟发抖的眼睛
注视远去的背影和随风飘散的烟灰
砸伤这个季节
6
她寸步不离
在电视前，呆坐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一日三餐就着寡淡下饭
挂钟走旧了日历，和她一起
靠着墙壁，记下相框里的冰冷面容
月亮巡逻人间，她还是坐在黑屏的电视前
心脏缩成拳头，砸向空了多年的胸膛
夜没有回响。头顶的月光
一颤一颤
7
脊背隆起。雪域高原收留赶路人
透过车窗仅此一眼，就足以令我双手合十
奉上凡夫俗子的膜拜和瞻仰
转经筒唱响人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苦难磨牙吮血
世间安静。一些身影：
盗贼，屠夫，娼妓，跪在一个盆子边洗手
佛陀微笑，不关心他（她）们的前世与来生
语言患有严重口吃
多年的健步如飞也得了哮喘
一个老阿婆转动转经筒，清扫身子，续命
黄昏从手掌上缓慢流进山谷
留给她的只有纹路
我似懂非懂
8
我满怀疑问
这凹凸不平的草原养活过多少神灵？
生育过多少男女？
豢养过多少牛羊和马匹？
高贵的经幡包裹多少神秘？
晦涩的经文隐藏多少质朴？
高原的雪线和佛陀相比，哪一个更高？
佛陀的身姿和生灵相比，哪一个更真？
这些都在等待着我们前去破译
而我们却一无所知
写完这组诗，突然发觉
与现实之间
填充了更多的遥远与空无
我猜测众神应该是这般模样
羊群是他的肉身，牧人是他的灵魂，或许相反
牧羊犬是他的眼睛，牦牛是他的胃口
世间的贫穷富贵，生老病死
在他身上一一留下刀痕，那是留给我们的
不朽经文
我就活在伤口的下面
泪流不止
原创
创作日期：2021年12月5日
原创
创作日期：2021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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