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在张掖的旅行笔记
周 步
一
贞观初年秋天，玄奘西行来到张掖。
玄奘是在蛇盘山鹰愁涧遇上了白龙马的。之前，玄奘也骑一匹白马，那匹白马在经过蛇盘山鹰愁涧的时候，被妖怪给吃掉了。这个妖怪就是后来成了玄奘坐骑的白龙马。白龙马是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太子，叫敖烈。马匹哪里都有，但神马不常有。中国出神马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新疆，另一个就是河西走廊中部的山丹马场。山丹马场在祁连山和焉支山之间，是世界上最古老、持续时间最长的养马基地。玄奘在这个地方遇上白龙马，显然是文学巨匠吴承恩的一个精心安排。
吴承恩是江苏兴化人，他一生没到过西北，但他知道西北出好马，河西走廊更是马的天下，所以他把这个场景安排到这里。玄奘是一个很有悟性的佛家弟子，因困于佛教的众说纷纭和派系凌乱，便决定去印度那烂陀寺学习深造，取回真经。他多次申请出关关牒，未果，无奈之下，只好杂入难民出长安过天水到达张掖地界。小说《西游记》为了迎合读者的需求和衬托唐王朝对佛教的重视，以及玄奘取经如此重大事件怎能缺少唐王朝大力支持的逻辑关系，就把玄奘描写成了李世民的御弟。其实玄奘取经与李世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现在，我们就沿着《西游记》的故事追寻玄奘在张掖留下的踪迹。
那一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玄奘来到了蛇盘山下。蛇盘山是一个虚拟的名字，它相对应的地理位置，就在张掖境内祁连山区域。那时候，张掖为吐蕃所据，属他国。龙王三太子纵火烧了明珠，触动天条，犯了死罪，老龙王便四处花钱找关系，小白龙才幸免于难，被发配到这里。悟空在蛇盘山鹰愁涧与小白龙打斗，小白龙不敌，便躲到水底不再出来，悟空无奈，只好求助菩萨。菩萨道出实情，说出原委，后来，小白龙成了唐僧的坐骑。
唐僧取经需要神力护佑，肉体凡胎的马匹怎能担此重任？所以，白龙马得有一个正统的、可信度较高的出处。吴承恩把白龙马选择在亚洲最大的马场附近，毫无疑问，这是吴承恩的一个精心安排。这个安排符合故事的逻辑关系，也符合读者的意愿，当然，更符合白龙马的意愿。现在，唐僧西行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坐骑。
二
玄奘骑着白龙马，悟空尾随其后，师徒二人夜宿晓行，遇寺进香，逢关换牒，与儒家谈古，与佛家论法。不一日，来到了高老庄。
高老庄的名气是猪八戒打造的结果。八戒到高老庄之前，有过一段伤心的婚姻。女方叫卵二姐。二姐武艺高强，八戒不敌，只好屈身入赘，做了上门女婿。不幸的是，成亲一年之后，二姐就死了。八戒孤掌难鸣，寂寞难耐，就来到了高老庄。那时候八戒正青春年少，潇洒英俊，强壮魁伟，一点也不痴呆。因为有过第一次婚姻的历练，所以八戒在高老庄表现得非常勤奋肯干，厚道本分，很讨高员外的喜欢。高员外是高老庄的首富。高员外的三女儿高翠兰待字闺中，一见倾心，于是成了好事。
但不巧的是，在一个饭局上，八戒喝大了，昏昏沉沉现出了原形，这可把高员外和高小姐吓个够呛：首富的千金怎么能找个如此丑陋不堪的妖怪呢？高员外坚决要黄了这门生米煮成熟饭的婚事，但八戒不干。八戒仗着自己曾经是天蓬元帅的一身好武艺，扛着媳妇跑了。高员外整天愁眉苦脸，但无可奈何。这时候的高小姐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亲爹，一边是给自己留下美好回忆的丈夫。怎么办呢？她只能半推半就、半真半假、半嗔半怒地和八戒得过且过。高员外请来了巫师、神汉、法师、道长均不济事，就在这个时候，巧遇唐僧师徒。
那猴头武艺好生了得，三下五除二，就把高员外托付的事情给办利落了。高员外自然十分高兴，千恩万谢，不胜感激。但这件事却苦了八戒，新婚燕尔，便要劳燕分飞，各奔东西。好在八戒毕竟在重要领导岗位上干过，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况且他一直不忘菩萨的劝化，取经之人今已至此，便也不恋红尘，一把火烧了云栈洞，辞了高翠兰，追随唐僧西天取经。八戒西去，留下高小姐照看父母，一段好姻缘，从此各西东。
高老庄在甘肃省张掖市甘州区与临泽县交接的地方。那个地方我去过多次，但一直无缘寻觅西游遗迹。高老庄现在早已没有一户高姓人家了。据说是当年高员外后悔女儿嫁给了一个怪物，觉得在地方上抬不起头举姓迁往别处。
三
唐僧师徒三人过了黄风岭来到流沙河的时候，时值初秋。这个季节的河西走廊，正是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山川凌然。这时，一条大河浊浪排空，激流汹涌，挡住去路。这条大河就是流沙河。流沙河是沙僧的地盘。沙僧是天庭的卷帘大将，因为打碎了一个酒杯，被贬到凡间，落脚流沙河。流沙河宽约八百里，这是猴头目测的距离，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宽的河流。
流沙河就是今天的黑河。流沙河在西游记里是这样描述的：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这四句基本概括弱水流域和流沙河界的地貌特征。流沙河其实就是“流沙”的取意。弱水、流沙河、黑河是同一条河流。据说早年的时候，黑河东岸有块石碑，上刻“通天河”三个大字，下面有两行小字，右为“径过八百里”，左为“亘古少人烟”。
在《西游记》里面，唐僧的三个徒弟出场各具特色，但最精彩还是沙僧，场面也最为壮观精彩。你想，从八百里流沙河巨浪滔滔的水中唿喇喇地跃起一个卷帘大将，直入半空，比压在五行山下苦苦哀求的猴头和在高老庄骗娶良家女子的悟能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况且，沙僧犯的是失职罪，八戒犯的是流氓罪，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和级别。然世事弄人，一千多年后的今天，那个在西行途中因作风问题被贬且屡犯不改的猪八戒，在现实社会却拥有最多的粉丝，且魅力无限，最讨女孩子欢心。世上有些事，根本说不清。
沙僧在流沙河居住的时间不是太长，所以剪径的勾当也干的不多。他遵从菩萨的安排，在此等候取经之人。在彼此毫不了解的情况下，他与八戒、悟空打斗了两三天的时间，可见绝非等闲之辈。现在，师徒四人齐聚于此，一场弘扬佛法、名扬千古的壮举由此开始了。八戒牵马，悟空探路，苦了沙僧这个小兄弟。从此之后，师徒四人，与佛结缘，了悟真谛，尘锁顿开，跳出性海流沙，此生矢志不移，佛光普照，一路向西。
张掖是佛教东渐最重要的一座城市。据相关资料显示，早在汉朝之前，佛教就已传入河西走廊。那时候的河西走廊不属于中原，所以史书无从记载。张掖有很多与唐僧取经有关的民间手抄本和类似于佛教经卷的“河西宝卷”。这些宝卷我小时候多次听过，行文明白如话，故事通俗易懂，说唱形式和佛家的诵经有某种暗合。张掖史志明确记载两次与取经有关的事件，一次是东晋隆安三年（公元399）四月，法显和他的师兄师弟慧景、慧应等于此经过，北凉王段业曾邀请留住。另一次就是玄奘西行途径张掖。去往西天取经和在张掖留下故事的佛教人物还有鸠摩罗什、乐尊等。法显在张掖和尚智严、慧简、宝云等佛家弟子共论佛事达三月之久。据学者统计，从公元3世纪到8世纪，共有170名佛教信徒长途跋涉去西天取经，平安返回的只有43人，大部分牺牲在取经途中。
张掖与《西游记》故事相对应的有猪八戒墩、晒经台、流沙河界碑等遗迹。张掖，实在是《西游记》故事最精彩的一个地方，也是《西游记》故事最精彩的一个开端。
原载《张掖日报》2019.11.16
http://szb.gs-zy.com/html/2019-11/16/content_115627.htm
周步，甘肃山丹人。作品以散文、诗歌为主。写作题材以西部地域历史散文居多。作品获第二届沂蒙精神文学奖、张之洞文学奖等国内五十多个奖项。作品入编《2012年中学生最喜爱散文》等多个选本。多部作品被拍摄成电视散文等在电视台、广播电台朗诵播出。
现居北京。人人文学网总编。
责任编辑：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