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梅丹理， Denis Mair 美国
绿中谜
1
中间的柱子结实而分明
上面一层有许多坚固的撑杆，
每一根都像半段拱樑
再往上的几层只能靠猜想，
每条柔软的末梢重得弯垂
最远的端头被捧向阳光
纤巧得可以让光洒到体内
虽然扁平，但收取光的愿望有一种厚度
它们是缓缓的喷泉在吐露对光的希求
我在哪儿见过这形状？十分眼熟
就像是来自我体内某处。
2
被砍倒的林中巨人，我坐在它桩子上
无法想象强健的柱子曾经立在这儿
无法看到幽灵般的冠层在我头顶上伸展
柱子的坚韧在一个生命体的蓝图中曾经是种美德
现在被塞进另一个图谋，它成了
对我臀部的考验，
成了折磨人的没扶手的扶手椅
为什么它显得眼熟？
我为什会不知不觉地落到这椅子上
就好像我也曾被砍倒？
3.
墨西哥的恰帕斯省，
险峻的山坡上一道深长的刮痕
是尖厉的棕色喊叫——
来自曾经缚紧这山坡的隐忍的生命
是尖厉的棕色喊叫——来自无法把产品运到市场的农夫
是尖厉的棕色喊叫——来自此刻深埋在泥浆下面的谷地
山谷里，一座山最近塌陷，滑进盆地
因为绿色冠层被从缓缓生长的梦想中扯出来
它们为什么眼熟？——那些嚎叫的钢牙机器
此刻在谷底，被它们释放的巨石砸碎。
4
我儿时积攒的一桶桶翅果，飞旋而下
长翅膀的种子，或以其他方式
被传播的“可能性小包儿”
被拾荒的小动物藏入旮旯，接着被忘在脑后
或者从舔舐甜瓤的唇边落下
大部分籽实和果仁都要被挥霍；
只有极少数可以落进土层的特殊褶皱
为什么这看起来很眼熟——
看到所有活生生的小片儿
在满怀期待的意图中，被抛进空无的喉咙？
迈索尔的牛
在那个牛棚区，它们的避风港是条棕榈大道。
黄昏时，它们原路返回，独行，或是三三两两
穿行，路过街口，司机都给它们让道儿
白天，它们穿过街市，咀嚼篮子里留给它们的干草
每头牛都有一条路线，在特定的地方找寻人家的厨房剩料
这条特殊的棕榈道在迈索尔南城
人的房屋之间，隔几户就有座牛棚
在这儿，让牛满意不是一句商业口号
这条人畜杂居的街道唤起我对牛的爱
我从父亲深长、赞赏的嗅闻中学到这份爱
在西里西镇的马力卡姆巴神庙，也是黄昏
我看见“神牛棚”里的两头牛，浑身已经被信徒用酥油擦拭
我这份跨物种的爱，借由他人沾满黄油的双手传递
巴纳瓦西的古庙，神牛塑像呼吸着欢悦
坐在代表阳具的古老石柱前，牛与访客处于同一高度
在湿婆舞王的脚前显出卑微，但显然贮藏着一颗特殊火花
看那表情，我感觉到它刚才在反刍芳香的花朵
这千年的塑像被许多只手触摸
信众每天用手指轻碰它的脸，然后又摸一下自己的额头或心口
几百年的触碰之后，在略显粗砺的石面上只留下一道亮痕
就像瓜果上一抹初熟的红晕，不像杭州
灵隐寺旁边的山洞里，开心佛的肚皮和脸
每天都被贪婪地磨擦，祈求好运
一千年后，汉白玉泛出溜滑的光
责任编辑：人人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