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韭香

 
    北京春天的菜园里，有三样时令菜蔬，长得最茂盛，最水灵。菜市场上，这三样小菜也显得格外鲜亮，惹眼。这就是人称春天餐桌上“三姊妹”的菠菜、小葱和韭菜。买菜的人说：“这三样菜，好吃不贵，让人眼瞅着心里喜欢！”我自然也是喜欢个不了，而且我对其中的韭菜更加情有独钟。因为，我总是觉得，韭菜，有其特别的魅力，特殊的品质。
 在蔬菜这个大家族中，韭菜，是不大起眼的。没有西红柿的鲜艳，没有大白菜的豪气，没有荷兰豆的高雅，也赶不上茄子让曹雪芹写进《红楼梦》的菜谱里，进行细致入微的描摹。按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四角号码新词典》对韭菜的解释，就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叶细长而扁，开白色花，可吃。”看来，韭菜也就是一种很普通的蔬菜罢了。人说韭菜是让人欢喜让人忧的菜蔬，是因为春季的韭菜品质最佳，晚秋的次之，夏季的最差，所以有“春食则香，夏食则臭”之说。我对它之所以如此钟情，是因为在它的身上，其长处常常被人忽视。也许只尝其味，而没有体会到其独特的魅力吧。
 
    稍微总结一下，韭菜的优点特色，就可以历数：一是它的生命适应力强，容易栽种，几乎有土地就能生长，少虫害、抗霜寒，只须栽种一次，多年存活不衰。因此有长生菜、懒人菜等别名，人们可以随吃随割，不影响它的生长，割了一茬，它很快就再长一茬，换上新装一样鲜嫩可人。在蔬菜的大家族中，它的这个特点，哪个能及？二是它的营养价值高，据现代研究含有蛋白质、钙、磷、纤维素、胡萝卜素、维生素C等诸多营养成分，叶、籽、根皆可入药。《本草纲目》中描述：“生汁主上气，喘息欲绝，解肉脯毒。煮汁饮，能止消咳盗汗。韭籽补肝及命门，治小便频数，遗尿。”《本草拾遗》中有“温中，下气，补虚，调和腑脏，令人能食，益阳，止泄臼脓、腹冷痛，并煮食之”的记载，所以又有起阳草之称。三是它按节令应时生长，在冬春转换菜蔬淡季，及时给人们送上它的鲜嫩清香。虽然，在大宴的餐桌上难觅其身影，一旦走进寻常百姓家的小厨房，它的天资就显示出来了。韭菜炒鸡蛋、炒土豆丝、炒豆腐皮，就是清炒韭菜，也有味道馥郁，佐酒下饭无可比拟。韭菜配肉、鸡蛋、虾仁做馅，包饺子、蒸包子、烙盒子，都是人见人爱的家常美味。如今韭菜煎凉粉、炒蚕蛹
 
    鱿鱼丝炒韭菜等菜肴也偶尔登上大雅之堂，为人们所钟爱。据保健专家推荐，用韭菜炒鲜虾、炒羊肝或加蚬肉、粳米熬粥，既是美食，又有开胃提神、散瘀活血、温肾固精、补肝明目等诸多功效。
 
    而秋天里人们将欲开未开的韭菜花簇采摘下，捣碎了腌制成的韭花酱，更是一种佐餐的美味。韭花酱是南北方城乡百姓普遍喜欢食用的一种酱菜，吃火锅、涮羊肉用韭花酱调味最好，刚出锅的豆腐脑浇上韭花酱佐食那味道真是美极了。各地超市副食商店都能卖到瓶装、袋装的韭花酱。韭菜生长到一定阶段时在中央部分长出细长的茎，顶上开花结实，嫩的采下做菜吃，通称韭苔。其味甘、辛、性温，炒肉、炒海鲜皆宜，不仅是上得台面的美味佳蔬，而且有较高的药用价值。据研究韭苔含大量维生素A原，有润肺、护肤、防治风寒感冒及夜盲症等功效。近几年，中原菜农从栽培的韭菜中分离出一个新品种，韭苔具有粗壮、长嫩的优点，不但春节前后可割两刀细嫩的韭菜，而且开春即可连续收获粗嫩的韭苔，一茬接一茬收到秋天，给农家带来不菲的经济效益。
 
    有着“春天第一菜”美誉的韭菜，像一群青春少女，在春风梳妆，春雨浇灌之下，在柔柔的春意中，她们娇翠欲滴，芳香飘溢。正值菜蔬淡季，她们应时而出，怎会不令人们欣喜。她们以青青袅袅的身姿点缀着色彩单调的菜园、菜市，让人们看到了春天的颜色，让人们嗅到了春天的气息。有人说她仿佛“报春的使者”也许不为过誉吧。
 
    从小就识香韭味，可是我对韭菜的喜爱，还是几年前没搬上楼前，我在后院小园里种了两畦韭菜。撒上种子，我就天天盼着它出苗，半个多月了，菜畦里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真是急死人了！第二年我接着种，还是不出苗。咋回事呢？给我的表弟打个电话，他是蔬菜种植大户，靠种菜赚了钱。他告诉我：“菜畦的土，要湿乎乎的，菜畦里划出小沟，撒完菜籽，填好土，还得轻轻踩一踩。过几天，就出苗了。”表弟果然是种菜的行家，照他说的重新撒种，很快，韭菜苗像一只只绿色的小手伸出土皮儿，顿时使我的小园鲜活了起来。望着那一簇簇可爱的青青嫩嫩的韭菜苗，绿袄白裙，摇头晃脑，我的心里溢满了融融春意。
 
    菜畦沐浴春光里，我油然想起了杜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诗句，眼前浮现出了诗人与友人相聚的感人场景：春雨霏霏中，诗人和阔别的老友重逢，老友自然喜出望外，于是披雨剪来园中春韭，温酒炊饭款待诗人。经历了沧桑离乱的故友相对话旧，共叙友情，就着春韭与黄粱的香味，举杯畅饮，感叹悲喜人生。他们眷恋这早春鲜韭的馥郁芳香，他们陶醉于诗情画意的春雨之夜，留给后人这千古名篇和一段佳话。韭菜竟然走进了“诗圣”的笔下，也算是韭菜的一种荣光吧。
 
   吟咏着杜工部讴歌韭菜的名句，忆起小时候吃的母亲用嫩嫩春韭做馅打的玉米面糊饼，那喷香的滋味永留唇齿间。尽管当年家境贫寒日子清苦，其乐融融的生活滋味却如春韭一样芬芳悠长，令人回味、珍重。韭菜，一种多么普通的蔬菜，却饱含着大自然对人们多么悉心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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