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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热土

时间:2019-11-06 19:05来源:未知 作者:张桂柏 点击:
云南,聚居着白族、彝族、壮族、哈尼族等25个人口在4000人以上的少数民族,是我国少数民族最多的省份。云南,与缅甸、老挝、越南接壤,一岭连三国;澜沧江弥沿着湄公河两岸,与泰国、柬埔寨、孟加拉国、印度等国相续,一水缘八地。作为武警云南总队原政委,
         
 
       云南,聚居着白族、彝族、壮族、哈尼族等25个人口在4000人以上的少数民族,是我国少数民族最多的省份。云南,与缅甸、老挝、越南接壤,一岭连三国;澜沧江弥沿着湄公河两岸,与泰国、柬埔寨、孟加拉国、印度等国相续,一水缘八地。作为武警云南总队原政委,我参与我见证:在党政军群共同努力下,边疆少数民族的梦想和希望在不断地被点亮。
 

              1
 

       佤族,世居滇南边陲西盟、孟连、沧源一带,是一个从原始社会形态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制度的少数民族,被称为人类进化史上的“活化石”,新中国成立之初还有“砍头祭谷”的遗风。毛主席接见佤族头人时,特意嘱咐:不要猎人头,可以改用其他方式祭祀嘛。此后,在解放军宣传队引导下,陋习被废除,改成“剽牛祭谷”延续至今。一名叫杨正仁的通讯兵有感而发,写出了传唱度极高的《阿佤人民唱新歌》,这首歌从边疆唱到了首都,唱响了全国。
       近些年,被评为“全国社会扶贫先进单位”的武警普洱支队,继承了人民军队为人民的好传统,和地方人员组成工作队,结对帮扶阿佤群众。棚前灯下教文化,田间地头传技术,网上网下销特产,一人带一户,一队带一寨,如今的佤族村旧貌换新颜,泥巴路变成了柏油路,很多人有了自己的网店。我带领总队工作组到现地检查指导时,看到佤族村寨脱贫之后的新变化,《阿佤人民唱新歌》的旋律在人们心中、口中再次唱出:“村村寨寨嗳,打起鼓敲起锣,阿佤唱新歌,共产党光辉照边疆,山笑水笑人欢乐……”
好一片吉祥放飞、彩云追梦的地方。

       在滇西,有个白族聚居地。相传西汉年间,因武帝梦见彩云南现,遂命名为云南县,后因省、县同名而改名为祥云县。祥云,寄托着人们对幸福吉祥的向往。但限于自然、地理等因素,这里曾是多年贫困县,“教育不普及,孩子上学难。扶贫先扶教,治穷先治愚。”这是当地所有人的共识。为此,部队官兵捐资援助160万元,为祥云县祥城镇完小建起教学楼,添置多媒体教学设备,美化亮化校园环境,战士中先后有600多人次担任校外辅导员,教孩子唱国歌、走队列、叠被子、搞卫生,使校园成了县里“最美祥云”。师生们为了见证这一情谊,把校名更为“八一爱民学校”。这所学校,连同在其他少数民族自治州、县、乡援建的13所“武警希望小学”“武警爱民小学”“武警春蕾女童班”,为数以万计的孩子带去了“走出大山、走向未来”的希望。还有学生家长即兴赋诗:昔日武帝追梦见祥云,今朝官兵助学送“祥云”。
 

              2
 

       都道边疆风光美,岂知云岭灾害多。这里既有多样化的气候生态、动物植物、自然地理,也有四季频仍的自然灾害。我到云南工作后,每年参加和指挥的抢险救灾可多达七八十起。
       记得(2014年5、6月间)那次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盈江县相继发生5.6级、6.1级地震,我随国家部委和省州领导赶至震区,查看灾情,慰问群众。在重灾区苏典傈僳族民族乡,看到七八十岁的傈僳大娘,依偎残垣断壁,难舍老屋故土哭泣,现场人无不动容。我知道,傈僳大妈哭的是一种悲伤,因为倒塌下的何止寨房啊,那是一辈子拾掇起的岁岁月月;哭的是一种不舍,因为搬离开的何止故土啊,那是几十年摸爬过的沟沟坡坡;哭的是一种忧愁,因为担心还能不能再住上好院落,儿孙生活不至慼慼蹙蹙;哭的也是一种感激,因为党来啦,政府来啦,救灾队伍开进了村村户户。
       在盈江边地救灾,有一个场景令我终生难忘。丑时,本是万籁俱寂的时刻。然而,在这儿一个宿营地,却上演了别开生面的“音乐会”——不用管弦,而是用抗震救灾人员用鼾声演奏出来的。救灾部队指挥部规定夜间11点前,人员需要睡下,恢复体力,来日持续作业。然而,灾情就是命令,救灾就是战斗,执行任务期间作息时间岂是能控制得了的?救灾分队从任务点陆续回来,累极了的一群人躺倒后,鼾声一片,我查铺查哨,正成了“鼾乐会”的欣赏人。
       紧挨我住的帐篷里,鼾若洪钟,奏着“大调”。那是傣族老州长,他最早赶到震区组织救灾,最累呀!我轻步走至武警盈江中队帐篷,鼾似波涛,起伏跌宕。那是一帮年轻战士小伙子,他们是第一支到达灾区救灾的部队,奔赴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五排中心小学,200多名民族学生没有一人伤亡。冲在前线,连续作战,强度大啊!犹如丝竹、悠悠扬扬的鼾声,合着温馨气息从帐篷飘然而出,我闻而却步。这是武警保山医院女子救护队的帐篷。她们主动请缨,驰援灾区,每天深入少数民族村寨开展救护,平时文静的姑娘们,救灾不比男儿逊色,打鼾也不比男儿轻微。还有大帐篷里住着来自芒市勐焕5个傣族村的70多位傣族志愿者,鼾像排鼓,隆咚不息。听着他们的鼾声,想起了他们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今天我们傣族拼力帮助有难的景颇兄弟,是因为我们有难时他们也拼命帮助我们。”真是祖国大家庭,民族好同胞!
       卡场宿营的坝子上,118间帐篷错落排列,住有州委州政府的同志,解放军、武警和公安队伍,地质、交通、电力人员等等。大家所急所累皆为灾区少数民族群众,忙至深夜方匆匆入帐,这场唯有劳动者、战斗者、创造者才能奏出的深夜“鼾乐会”,足以震撼中华大地!
       在灾区,我坚守了20多天,组织指挥部队夜以继日展开救援行动。每每见到老人和孩子,都要从身上摸出少则两百元、多则千元,献上爱心。饱经风霜的傈僳老大娘,总是双手合十、作揖感谢。乡村干部说,她们信佛,只有礼佛时才会这样,这是把你们官兵当“佛”啊!后来,我关问重建事宜,又想起傈僳大娘,真想再对她们说:傈僳阿妈咱不哭,新梁胜比老屋木,乔居山水绿如故,重建后日子会富富足足!
       还有鲁甸、景谷、洱源、德钦、宁蒗、永善等县区,都是多民族聚居地。发生地震大灾后,党政军警、工青妇学都在第一时间,到乡、到村、到巷子、到每一户房屋,去奔命、去拼命、去抢命
甚为惨烈的记忆是在2014年8月3日16时30分,6.5级强震瞬间撕裂了乌蒙大地,昭通市鲁甸县63个乡镇、525个村社、24.64万户彝回各族百姓临界死神……谁能救救、帮帮他们?脚步声几乎是和地震同时出现的。就在地震发生不到10分钟的时间,就在余震不断、雷雨交加的山路上,年轻的战士迎着死亡向前突进!傍晚,在道路完全封堵的情况下,我武警总队前指率多个支队成功突入震中龙头山和其他重灾乡镇与村寨。疮痍满目,悲凉透心。这是曾经安居的家园么?看到灾区的景象,就像看见自己的家一样,顾不得歇一歇、喝口水,心里只一个念头:救人、救人!

       这次抢险,有几件事,我一直较有印象。
       一张快照——山路上,崎岖,泥泞,狭小,难行。“快停下吧孩子,听话!把我放下!你歇一会儿!”老人说。“大爷呀,不行,您后脑砸伤得很重,停下了有生命危险啊!”小伙子说。“我都一把老骨头了,真的不要你们费心了,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老人又说。“大爷,您伤得这么重,我怎么敢停下来嘛!”小伙子接着说:“前两天,我爹在老家病了,是隔壁小叔把他背到卫生站的。您说,小叔怎么能把我爹一口气背到卫生站的呢?我一个当兵的,就不能一口气把您背到救护点去吗?今天,我就当您是我病了的老父亲,我必须把您背到救护点。我跟您说,别看我瘦,我有的是劲儿,我不会停下来的。”
       不会停下来的!小伙子(叫朱发栋)是鲁甸中队一名军械员,老人是他从骡马口村背出来的。从村子到救助点7公里的山路上,一直这样背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着,没有停下一分钟。天下起小雨,他又一把脱下士兵迷彩帽,戴在大爷头上,怕大爷受了伤的头淋着雨。大爷感动的泪水,打湿了好兵的后背。就在这条山路上,一位记者按下相机快门,于是一张“最美战士”的照片被新华社发到各大媒体。
       当这位战士将大爷送到救助点时,七尺儿郎的他的忽地倒在了地上。累了!官兵们真的累了,带着一身的泥土、一手的伤痛,随地躺下便睡着了。你走近他们,会发现这些敢把自己安危放在一旁的英雄,其实都是些孩子,就是这些孩子,在废墟下救出一个个生命,也抬出一具具遗体,就是这些孩子,用自己并不大的年龄,告诉我们每一个人什么叫无私与奉献!
       一只断手——龙泉村邮电所旁一处废墟里,震后20小时传来一阵呼叫声。就在战士们不间断的搜救中,一位男青年又得救了。他几近微弱的呼吸,仿佛在说着什么,却听不太清,“手”啊“手”的。原来是他的左手,男青年满是血迹的左袖管里他的左手小臂已经完全脱落。“你是要你的手么?”青年似清醒非清醒地“嗯”了一下。他不忘的是要他的手。可救援能进展到这一步,成功营救一个生命体征完好的受灾者已不容易,在错乱不堪的碎石乱瓦中,难道还要继续寻找一只断手?为了能完好地找到这只断手,不休不眠的战士们放弃使用工具,依旧用手,还是用手,这双手难道就不知道疼吗?相信男青年已经很感激了。为了一只几乎不可能找到的断手,真的要搭上战士们的一双手吗?“要是我们都心疼自己的手,那他就更需要自己的手了。”把自己的手当别人的手,把别人的手当自己的手,像对待自己的手一样,战士们在废墟中寻找着。“手!手找到啦!”断手用迷彩服包裹着传递到了青年身边。这,不简单的是一只断手,那是一个青年人今后对生活的希望啊!被救的青年没有留下名字,帮他找到手的战士也没留下名字,留下的只有青年脸上孱弱的笑容和战士泥浆模糊的脸庞……60个小时过去了,从不同村寨和救援现场传来的幸存者数字在慢慢增加,多么希望这些数字不要停下。
       一件童衣——此时,有位身背采茶篓的妇女,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她(叫毛天美)是甘家寨一位种植花椒的大嫂,地震那天下午她恰巧正在山上采花椒,就在她背着满筐花椒返身回家时,灾难降临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小楼房随着巨大山体滑坡,瞬间被掩埋,只剩半个楼顶露在外边。同甘共苦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儿女、慈祥的公婆,都在这一声巨响中永远地离开了她。挖!一层一层往下挖,不论有多大希望也要挖!大型机械跟不上就用铲子铲,铲子铲断了就用手扒,就是手挖出血,手指甲连根断也要挖!半座山的土石,战士们一拨接一拨地上。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她看着年轻战士满是泥浆和血泡的双手,不忍心了。她上前拽住战士的胳膊,恳求着哭泣着:“别再挖了,我知道你们尽力了,我的公婆、丈夫和孩子知道你们尽力了。”战士将一件孩子的衣服递给她,她颤抖地接过来,抱衣而哭……这也许是对她最后的唯一的安慰,但这并不是谁愿意看到的,官兵坚信废墟底下一定还有幸存者。
       一尊金佛——灰街子村一处垮塌的危屋跟前,一位老人在寻找着什么。(老人叫颜绍洪)当地震将他所在的村子几乎夷为平地时,他和家人因在外地而幸免于难。这片废墟都搜救过了,包括两名遇难者遗体在内的所有受灾者都顺利送到安置点,难道这里还有他的家人吗?请听救灾协调员与他的应答。“老人家,你这是在寻什么?”“佛!”“佛?”“金佛!”“大爷,一家人平安已经很幸运了,钱财都是身外物,再说受灾范围这么大,您的金佛要想找到真的不容易呀!”“要找,佛比命贵嘞!”“佛比命贵?”“是呀!那尊金佛是祖传的遗物。”在这位老人看来,没有了金佛也就没有了自己,没有了家。可是清理废墟时已经动用了大型机械,金佛极有可能同废墟和土石混杂一起被填埋,找到金佛微乎其微。随地刚眯眼一会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醒过来,听着老人要找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他们,万一有谁……”

       “万一有人捡到……你是说这些战士有谁会捡到金佛?”
       “没有……没有……我只是说……万一!”
       “万一?没有万一也不可能有万一。骡马口村郑宝章老人的几万块养老钱,营盘村管仕勇家的十几万块存折,还有翠屏村杨正权刚刚收到的被某知名大学录取的通知书等等,不说别的,仅现金就高达94.9万余元,这些,战士们都一分不差地一一送还给了遗失的灾民们,这里有万一么?”
       一阵余震轰响传来。老人要找金佛,放弃吗?身后,战士已经开始行动。有谁能阻止这样的无私!正当搜救队员冒着危险,顺着狭窄的裂缝再次钻入那已经倒塌的家中,老人的双眼模糊了。“不找了不找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然而,这样一群战士,在自己的生命与百姓的财物之间,是用责任来充当天平的!
       “佛不要了。”老人坚持说。战士没停下来。
       “佛,真的不要了。”老人坚定地说。战士还是没有停下来。
       不要了,不要了……金佛,最终还是找到了。
       “大爷,找到了!您的佛找到啦!”战士从楼底瓦砾中报信上来。
       “找到了?!找到了金佛?!”老人怀疑,惊喜,哽咽,搓泪。“找到了!我的佛找到了,你们就是……”老人跪到地上要磕头,被战士急忙拦。
       一次回眸——这是一位战士纵跃江中前的最后回眸,永远定格在人们的脑海里。他是谢樵。那天下午,得知沙坝河南岸光明村有遇险群众急需救援,那种状况下谈不上船只渡河,被堵在了北岸,若绕路过去,会耽搁很长时间。可是,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怎么过得河去,大家很着急。危难不等人,时间就是命。谢樵请战说,“我年轻,身体好,会游泳,我先下去探探看!”他脱掉迷彩服,纵身跳入河中,双臂在浑浊的水面上交叉划动,奋力向对岸游去。就在谢樵快到对岸时,余震中飞石从山上坠落,激起一个个漩涡和浪花,岸边战友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块石头击中了谢樵,他挣扎了几下,便被激流吞没,刹那间从视线里消失。谢樵牺牲了!为寻找到谢樵,彝族村民用他们笃信的方式,找来咪谷巫师掐算。晨哪昏哪,点香烧纸,号呼着召喊着:“孩子,回家吧!孩子,回家吧!”谢樵的遗体是在沙坝河下游处被发现的,打捞上来时被刮得遍体鳞伤,一块石头还深深嵌在他的头骨里。人们抬着谢樵的遗体,一路走一路喊:“谢樵回来啦!谢樵回来啦!”哀恸之声传得很远很远。送葬的时候,兵民十里,洒泪相送:“英雄,你走好!英雄,你走好啊!”每每回想这一幕,我禁不住地心酸、哽咽、泪浸。
       震魔犹残酷,旱魔亦无情。三七,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的特产,供给着亿万之家食用、药用的植物。而这个壮乡苗岭的金疙瘩、命根子,怕光、怕热、怕寒、怕旱,娇贵着呢!可曾有一段时间,偏遇四年连旱,导致三七要么苗长不出来,要么刚长出来就旱死了,可愁坏了壮族苗族群众。保苗急、送水忙!在这场党政军民抗旱保民生的攻坚战中,仅武警文山支队就派遣官兵18000余人次,出动车辆4300余台次,送水灌溉三七苗田2000余亩。
       在砚山县江那镇铳卡村和舍木那寨,砚山县中队官兵每天早出晚归,身背一桶桶清泉,穿梭在一户户村民家中,尽管又累又渴,谁也不舍得喝一口送给群众的水,有的战士晕倒在送水路上。为了彻底解决村民用水问题,官兵兵分三路四寻水源,十天十夜连续奋战,挖出30公里长的水渠,把清澈泉水引流到村寨。村主任激动地说:“你们引来的是保苗水,是救命水!”
地方有个统计,仅在滇东,部队就援建了300口爱民水窖,挖了14条270多公里的水渠,打了12口机井,解决了10多万群众的饮水用水问题。

       西南的“旱季”,颇为特别。每年冬春,天干地燥,诸物易燃,扑火成为常态。尤其是山林灭火接踵而至。
       一天,我到楚雄彝族自治州检查支队工作,带工作组的同志来到了担负成昆铁路大桥守护任务的武警中队。中队驻地就是“十大魅力彝人古镇”禄丰县黑井镇。晚上10时许,一行人返回途中,刚过古镇,透过车窗,我突然发现古彝山上着火了,火势好猛。当即停车,一边查看火情,一边让随行人员紧急联系当地政府,并命令就近的中队官兵火速出动,两个小时后迅即将大火扑灭。赶来的地方领导一阵阵后怕,一个劲地跟我说:“真谢谢你们啦!彝山的上面就是成昆铁路,空中就是高压线,紧挨后面的就是彝人古镇,镇上万余口老小都在熟睡。天这么晚了,幸亏你们发现早、救得快,否则大火真的烧开来,森林毁了、铁路毁了、古镇也毁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还有一场大火,曾引多方关注。那就是(2014年1月)发生在香格里拉独克宗月光古城的火灾。夜间,火借风势,迅速吞噬着茶马古道上这座木质结构的千年古城。迪庆支队官兵以比火势还快的速度钻入火中、烟中,挨家呼人、破门救人,冒着生命危险把煤气罐等易燃易爆物品抢出来、搬出来。藏族州长跟我说:“要不是部队官兵到得及时、救得及时,这么大的火,真不知要死伤我们多少人呢!”
火灾蔓延损一时,毒灾蔓延毁一世。“金三角”,这个产毒贩毒的代名词,恰与云南毗邻。疯狂的毒品,就是悬挂在边境各族群众心头上的利剑!禁毒紧迫,防艾任重。

       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陇川县,有个户撒乡项姐村,阿昌族的世居地,不到3000人的寨子,吸毒人员曾一度上百人,艾滋病毒携带者也有20多人。那些日子,德宏支队官兵年复一年、茬茬相接,帮助这个村子禁毒防艾,挽救了一个个破碎的家庭,拯救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有个士官,叫李云东,一干就是十年。十年来,李云东作禁毒和防艾宣传90多场,发放宣传材料5万多份,粉刷标语600多条,直接受教育的多达2万多人,成功转化53名吸毒人员,下辖的(田心、东么)两个自然村被省里评为无毒文明示范村。村民代某的丈夫,靠着打户撒刀的手艺,日子曾经过得红火。自从染上了毒瘾后,很快将积蓄吸干,还欠了一屁股债,大伙觉得他无可救药。李云东和戒毒所一起,思想工作与强制管教双管齐下,帮其成功戒毒。还有一位老人叫徐某,有个儿子因吸毒,媳妇离家出走,留下一双儿女,家庭破碎。李云东费了几番心思、花了几番工夫、使了几番办法,讲危害、说教训、论亲情、摆道理,历时3年终于感化了他的这个儿子,使其迷途知返,进了戒毒所。戒毒出来后,李云东帮他联系了份工作,妻子也回来了,一个家庭破镜重圆。有一次,李云东和民警在抓一名毒贩时,这个艾滋病毒携带者的罪犯手里拿着刀,搏斗中李云东的手被划伤了。要知道,艾滋病毒传染的危险很大。后经检测,幸未感染。地方同志说,“这是拿命在拼啊!”
 

       3
 

       在中缅边境北端、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境内一个叫作片马的地方,有个著名的“风雪丫口”,至今还流传着周恩来总理给哨卡战士拜年的故事。
       1963年国防部授予风雪丫口排“钢铁哨所”的称号。就在这一年除夕,哨所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正在执勤的战士拿起电话说:“您好!这里是风雪丫口哨点。”电话中,传来了一个熟悉和蔼的声音:“我是国务院,我是周恩来。同志们辛苦了,我代表毛主席,给你们拜年!”呀,是敬爱的周总理!没想到,日理万机的总理,还这么牵挂着远在边防一线的战士们。
这件事,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官兵。时光荏苒,当年的军事哨卡,现在变成了贸易口岸;当年的边防部队,转隶为武警部队。时代变了,身份变了,保边疆、固边防的使命没变,促发展、惠民生的担子更重了。

       又是一年春节至,乡愁涌动回家路。在口岸做生意的一位李姓商人,给我讲述了一段他难忘的经历。那一年春节将临,他和几位朋友准备回家过大年。没想到,几十年一遇的罕见暴风雪突袭片马,电力、通讯、交通全部瘫痪,2000余名在口岸打工经商的傈僳族群众和外地商人,被困在高达3200米海拔的大山丫口。风大、雪烈、冰寒,一群人冷啊饿啊急啊,女人和小孩子都哭起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茫茫雪线中,蓦然出现了一伍橄榄绿。原来,熟悉风雪丫口状况的武警怒江支队,百名官兵连夜奔袭营救。在6个多小时的艰难突进中,气温降到零下20摄氏度,两侧悬崖大雪崩塌、滚石不断,“尖刀分队”顶着危险在前开路,其余官兵携带物资紧后跟进,硬是将群众急需的食品、衣被送了进去。接着,又把他们安全转移出来。被转移的人里,就有这名李姓商人。他说:“那场景,想想就害怕,想想就感动。害怕的是当时没有你们赶到,大伙真不知道怎么办;感动的是,你们还是当年过硬的丫口哨,还是人民的子弟兵!”
那些年,我多次去泸水、去片马。看到从“风雪丫口”过往的人流、车流,一头流向南亚、东南亚,一头流入深山峡谷傈僳村寨,越发感到部队官兵付出的,值!从心里祝愿民族群众越过越好、日日如节。
 

              4
 

       四月的西双版纳,旖旎的澜沧江畔。一年一度的傣族泼水节到了。
       猫哆哩(傣语,小伙子)、哨哆哩(傣语,小姑娘),身着民族艳装,成群结队、携盆握钵泼水忙。本族的、外族的,本地的、外地的,国内的、国外的,几万人聚一起,来泼水呀!肆意的水,泼向天空弧形落下,再泼向天空再弧形落下,似千条白练椭圆舞,若万道彩虹当空飘。“水!水!水水水!”天穹地宫般发出欢呼,真是“水花放、傣家狂!”
       在这欢乐的氛围中,却也有一伙“不合群”的人。他们有的在广场旁武装巡逻,有的在人群中笔直站立,有的在车里全时戒备。一些又调皮又善意的猫哆理、哨哆哩不时地向他们泼洒祝福之水,他们只能微微一笑,信手抹去一脸的水珠,尔后继续执勤。这群人就是担负安全保卫任务的武警官兵。他们大多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正是好奇、好玩的年纪,若要问他们想不想参与其中?当然想啊!但是心中有使命,肩上有责任,不能呀!年轻的干部战士用铁的纪律要求自己,打起十二分警惕确保安全,让狂欢的人们尽情地泼、尽情地乐!
       在云南,像这样的民族节庆还有很多,彝族的“火把节”、白族的“三月街”、景颇族的“目瑙纵歌”、怒族的“鲜花节”、纳西族的“三朵节”、布朗族的“插花节”、苗族的“赶秋节”、壮族的“三月三”等等。世居西南边陲少数民族的这些节日,传承着千年文化,维系着民族血脉,凝聚着民族力量,助推着边疆发展,巩固着边疆稳定,可不能小看了!一片片欢声笑语、如痴如醉、若狂若放的节庆背后,一幅幅民族团结、文化繁荣、经济发展、政治安定的景象背后,倾注了部队安保人员默默的付出。
 

              5
 

       “努力成为我国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区、生态文明建设排头兵、面向南亚东南亚辐射中心。”这是党的十八大之后,中央给云南定下的大政策!我不得不说,服从国家大战略、推动边疆大发展、实现民族大团结,已经转化为各级各族干部群众和部队官兵的共同心声和责任。且传有几则兵民相“让”的佳话。
       让纳西古城重现。丽江是纳西族集聚地,有闻名中外的历史文化名城。有谁想到,这座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里曾经驻扎过武警官兵。原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来丽江考察那年,为保护古城的完整性和便于维护修缮,确保申遗成功,驻在古城里的武警丽江支队最先写出申请,主动要求把机关搬出。支队下属的古城区中队,就驻在原纳西族土司头人居住的“木府大院”,搬迁时还主动呈交了一把刻着古老东巴文、尽显古风沉蕴、有几百年斑斓的纳西族头人太师椅。这一艺术孤品,至今完好保留在丽江博物馆。
纳西族干部群众,看到部队这么大公大义,上书党委政府:“一定要给部队建一座最好的营房,让官兵同享古城发展的成果。”不久,一新的古城、一新的营房,同时呈现在世人面前。站在中队老驻地“木府大院”的门前,看到肤色不同的中外游客,流连忘返于千年古城,我好不感动。这片繁华兴盛,有着官兵的一份心、一份情!回到支队机关,看到布局规整、文化浓厚、环境宜人的现代化营房,堪称一流,我愈加感动。这其中,蕴含了民族群众对子弟兵深深的情、厚厚的爱!

       让油气管道铺通。中缅油气管道是国家能源进口重要通道之一,对保障能源安全、实施能源多样化、带动边疆经济发展和群众生活改善,具有重要意义。这条油气管道恰好要通过部队寻甸农场,而这片占地300多亩的农场是官兵们的生活保障基地。当主管单位前来通报时,我和党委一班人的态度是:“坚决支持!大事、大局,速办、办好。”
       虽然部队对这块农场有着浓浓的感情,常年有绿、四季有获,每垄地浸润着战士辛勤的汗水,也留下了战士劳动的快乐。但是,官兵把那份不舍藏在心底,抓紧收完当茬菜果,又把土地拾掇整好呈交出来,保证了本段油气管道顺利施工。
让泛亚铁路贯穿。被称为“钢铁丝绸之路”的泛亚铁路,是中国与亚洲国家连接的大通道、辐射带动云南各民族发展的大动脉。为这条铁路让道,又是部队官兵的一份贡献。红河哈尼族自治州河口瑶族自治县,地处中越边境、泛亚铁路的重要口岸。投入使用才4年的武警河口中队营区,被规划用作泛亚铁路河口北站用地。在军地、警民利益关系交织的时候,部队没有犹豫,官兵没有含糊,不谈条件,不讲价钱,只有一个声音:让!

       在车站建设的6年间,施工现场紧挨营区,机器轰鸣,尘土飞扬,官兵工作生活环境受到很大影响。我去检查工作,中队正开展“泛亚铁路身边过,民族发展我奉献”教育实践活动,官兵不言苦、不抱怨,还主动参与施工劳动,并将中队水源接上工地,保证工人师傅施工生活。9月,正是收获的季节,中队官兵搬出营房的时候,也是泛亚铁路试通车的时候,听到那一声声汽笛直贯云霄、奏响瑶山,看到瑶族群众一张张笑脸欢欣灿烂,官兵的心里溢出了甜、漾出了美。
       让冰封乡寨开放。独龙族,生活在怒江州贡山县深山峡谷。过去曾是少有不通公路的民族乡,有近半年大雪封山,几乎与外隔绝,群众有个生老病死的事,困哪难啊!怎样使“雪山孤岛”变通途,让独龙兄弟也过上好日子?从中央到地方,开启了整族帮扶、整乡推进行动计划。
       独龙江公路隧道,一块最难啃的“骨头”。武警交通部队与地方职能部门一道迎难而上,开始了艰巨的施工任务。他们忍受高寒缺氧,排除重重塌方,制服一个又一个困难险情,特别是攻克复杂的山体地质“大断层、多裂隙、强涌水、高纵坡”条件下开掘洞遂的世界性技术难题。经过3年多奋战,全长6680米的独龙江隧道从高黎贡山腹中全线贯通。就在隧道打通的时候,一个5岁的独龙族小女孩,严重致伤,生命危险,必须速送县上医院抢救。如果再绕以前崎岖的山上老路,就算顺利,最快也要一天时间。工程指挥部决定,启用刚刚贯通的独龙江隧道,开启隧道内全部灯光,在工程车辆的护送下,转运小女孩的车辆快速驶出了大山。仅用了4个小时,小女孩就被送到贡山县医院,生命脱险了。
       中央专门发来祝贺高黎贡山独龙江公路隧道贯通并勉励加快脱贫致富步伐的电文。有两位六七十岁、黑墨文面的老阿妈,从山内到山外,从乡里到省里,一路走一路唱,深情地唱出由衷的歌。为此,我作了一首《文面阿姑谣》,记颂独龙人“告别刀耕火种原始部落/告别结绳记事神台鬼宿/告别山洞蜗居纺麻织布/告别吊桥溜索马帮人驮/雪山孤岛不再‘孤’/雾里山村不再‘雾’/独龙一族不再‘独’/文面阿姑不再‘陋’”的变化。
       以上,兵民相让,利的边疆发展,惠的民族兄弟,让出了团结,让出了力量,让出了军民携手建边疆、保国防的好局面。
 

              6
 

       我曾是边疆人民推选的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在我心中,深感为边疆少数民族生产发展、生命康宁、生活幸福,多做一些事,是自己的神圣责任。
       (2012年底)我到盐津县豆沙关视察,得知一名女大学生在帮助一个农村小男孩。孩子(叫余学彬)在五岁上患了脑肿瘤,治疗急需用钱,而家里非常困难。女大学生叫段才凤,是豆沙关派出所副所长,她以“爱心小组”的名义,资助着孩子。听罢这事,我想:才是个大学生、弱女子,凭着微薄力量,即欲撑起一片爱的蓝天。而我职薪优嘉如此,更应予以支持。于是,我立即拿出个人工资卡,让她取出一万六千元,交给爱心小组,参与资助行动。此后每年六一和春节,我都要捎去一份心意、一份问候。后来,这位少儿身体痊愈了,开始上学了。
       在丽江玉龙县,我看到一位纳西族妇女每天奔波着,不是推着货车,就是挑着货担,通过零售水果,一点一点攒钱,以供女儿上大学。因为家庭困难,这位母亲做得很辛苦。女儿也懂事与体谅,在课余打零工,节假日就帮着母亲街头叫卖。我忍不过去,感到有义务帮一把。便时常送去慰问金和粮油等物,直至她女儿大学毕业工作。
       我的妻子和女儿听说后,也加入了助学行列。大理市挖色镇有位白族女生,失去双亲多年,年迈的奶奶与她相依为命,女孩上学保障难以为继。我从民政局了解到这一情况,将孩子的苦情告诉妻子她娘俩,妻子马上与孩子及班主任取得联系,决定资助她完成学业。每月定期从个人储蓄卡中给孩子的银行卡转去一笔笔钱款。
       一家人难得相聚的日子,都会提起这三个孩子的事,愈发增加了那份牵挂!
       参加边疆民族地区发展调研时,还了解到一些偏远地方的少数民族群众看不到报纸,我有责有力去解决。于是,订了500份党报,分送156个村寨、66所学校、30座寺庙,让党和政府的声音及时传递到他们心中。当接到“他留人”“摩梭人”等方面打来的感谢电话后,我深以为,世界上没有比“捐助梦想、捐助希望、捐助明天”更能牵动人了。以后为边疆民族同胞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筑梦新时代,除了独龙族文面姑的歌声,还有其他各民族同胞的书声、诗声。我也辑两段共享——
鲁甸地震灾区安置重建,暖了大伙的心。干部群众自发创作了一首诗:“大寒节令送大爱,龙头喜降丰年雪,千户万户曈曈日,十万乌蒙尽开颜。”这是发自肺腑的声音啊!

       洱海边古生村有个“四代同堂”的白族农家小院,这就是李德昌家。为了以留得青山绿水、保持乡土味道、记得住乡愁的方式,铭记全家全村全族的幸福与光荣,他家请人撰书了一副对联,刻写悬挂在大门上。“习习春风”的横额下,左联“近水白家好风光”,右联“平凡绿野故事多”。多么朴实的联句啊!
       转眼,在纪念新中国七十周年的日子里,有关民族自治州、县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组织的庆祝活动,使我不免激动如初。今天,我把一些故事捉拾起来,从阿佤祭谷到哈尼耘梦,从“木府”流连到汽笛瑶山,从壮乡保苗到乌蒙抢命,从古彝山灭火到阿昌村戒毒,从傈寨风雪垭口急到傣家串串水花放,从独龙阿婆的歌到白族民家的联,等等。我由衷地想说:唯党群、兵民胼手胝足,同心戮力,撸袖实干,必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美好明天。且看吧,待到中华圆梦时,边疆安,民族欢,无不丛中笑,开心颜!
呵,云南——第二故乡!8000里边防,风餐露宿我在走;39万平方公里国土,披星戴月我在守;4700万民族同胞,我的亲呐……
  
(作者:张桂柏,武警云南总队原政委,少将警衔)
(责任编辑:韩昕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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