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红楼——凤姐过生日(五)

  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是优雅的美，而凤姐泼醋，是一个泼妇的升级版，凤姐能打能闹能哭能装，自然成了赢家，只是因了时代的悲剧，做为女人，就算是丈夫伤害了她，她也要受着，只能把怒火转嫁到丫环和婆子身上。写凤姐之威贾琏之俗，印证平儿之悲，这个夹缝中生存的人，辛酸处无人知，幸而还有个宝玉，能欣赏这个清俊聪明的女孩子。在宝玉心上，女孩子皆是尊贵的，不分主仆。宝玉为平儿落泪，却没有安慰那个做为主子的表姐。这说明在宝玉心上，凤姐不及平儿。

  邢夫人记挂着昨日贾琏醉了,忙一早过来,叫了贾琏过贾母这边来。贾琏只得忍愧前来在贾母面前跪下（贾琏真是丢人）。贾母问他:"怎么了?"贾琏忙陪笑说:"昨儿原是吃了酒,惊了老太太的驾了,今儿来领罪(（贾琏的赔罪是因惊了贾母，并非为凤姐）。"贾母啐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的挺尸去,倒打起老婆来了!凤丫头成日家说嘴,霸王似的一个人,昨儿唬得可怜。要不是我,你要伤了他的命,这会子怎么样?"贾琏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分辩,只认不是（贾琏自然晓得是凤姐闹大了事情，让他没面子，在他们眼中贤良的夫人，遇见了这种事情不仅不闹，还要代为遮掩，凤姐闹了出来，等于是打了贾琏的耳光）。贾母又道:"那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个美人胎子?你还不足!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为这起淫妇打老婆,又打屋里的人,你还亏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若你眼睛里有我,你起来,我饶了你,乖乖的替你媳妇赔个不是,拉了他家去,我就喜欢了。要不然,你只管出去,我也不敢受你的跪。（贾母自然是要替凤姐争一争了，毕竟凤姐是贾府的管家人，体面还是要有的）"贾琏听如此说,又见凤姐儿站在那边,也不盛妆,哭的眼睛肿着,也不施脂粉,黄黄脸儿,比往常更觉可怜可爱。想着:"不如赔了不是,彼此也好了,又讨老太太的喜欢了。"想毕,便笑道:"老太太的话,我不敢不依,只是越发纵了他了。"贾母笑道:"胡说!我知道他最有礼的,再不会冲撞人。他日后得罪了你,我自然也作主,叫你降伏就是了。"

　　贾琏听说,爬起来,便与凤姐儿作了一个揖,笑道:"原来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饶过我罢。"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贾琏是头脑灵活的人，而且他比凤姐好哄）。贾母笑道:"凤丫头,不许恼了,再恼我就恼了。"说着,又命人去叫了平儿来,命凤姐儿和贾琏两个安慰平儿。贾琏见了平儿,越发顾不得了,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听贾母一说,便赶上来说道:"姑娘昨日受了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我而起。我赔了不是不算外,还替你奶奶赔个不是。"说着,也作了一个揖,引的贾母笑了,凤姐儿也笑了（贾琏给平儿赔礼，其实也是给的凤姐面子）。贾母又命凤姐儿来安慰他。平儿忙走上来给凤姐儿磕头,说:"奶奶的千秋,我惹了奶奶生气,是我该死。（贾琏赔礼，平儿受着，凤姐的礼，平儿可不敢受着，凤姐的为人，平儿自然知道）"凤姐儿正自愧悔昨日酒吃多了,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来,为听了旁人的话,无故给平儿没脸。今反见他如此,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忙一把拉起来（鲜明对照，平儿的委屈，只有自己受了）,落下泪来。平儿道:"我伏侍了奶奶这么几年,也没弹我一指甲。就是昨儿打我,我也不怨奶奶,都是那淫妇治的,怨不得奶奶生气。"说着,也滴下泪来了。贾母便命人将他三人送回房去,"有一个再提此事,即刻来回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子给他一顿。"（贾母处理贾琏的家务事，还是很乐意的，又显着贾母尊贵又凑了热闹）。

　　三个人从新给贾母,邢王二位夫人磕了头。老嬷嬷答应了,送他三人回去。至房中,凤姐儿见无人,方说道:"我怎么象个阎王,又象夜叉?那淫妇咒我死,你也帮着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我熬的连个淫妇也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来过这日子?"说着,又哭了（真能装呀）。贾琏道:"你还不足?你细想想,昨儿谁的不是多?今儿当着人还是我跪了一跪,又赔不是,你也争足了光了。这会子还叨叨,难道还叫我替你跪下才罢?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说的凤姐儿无言可对（按当时的规则就是凤姐威风了）,平儿嗤的一声又笑了。贾琏也笑道:"又好了!真真我也没法了。"（平儿一笑，算是给大家个台阶）。

　　正说着,只见一个媳妇来回说:"鲍二媳妇吊死了。"贾琏凤姐儿都吃了一惊。凤姐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时（凤姐真是够狠毒的，人命于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这一点可与贾雨村相比，凤姐若是为官就是雨村一类，从石呆子一案中贾琏对贾雨村的责骂，可知他是瞧不起这一类人的，所以贾琏与凤姐早晚闹翻）,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悄回凤姐道:"鲍二媳妇吊死了,他娘家的亲戚要告呢。"凤姐儿笑道:"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众人劝了他们,又威吓了一阵,又许了他几个钱,也就依了（那家子不是真要告，不过是为了钱财）。"凤姐儿道:"我没一个钱!有钱也不给,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许劝他,也不用震吓他,只管让他告去。告不成倒问他个以尸讹诈'（凤姐真真厉害，还要反告人家）!"林之孝家的正在为难,见贾琏和他使眼色儿,心下明白,便出来等着。贾琏道:"我出去瞧瞧,看是怎么样。"凤姐儿道:"不许给他钱。"贾琏一径出来,和林之孝来商议,着人去作好作歹,许了二百两发送才罢（贾琏处理问题比凤姐要温和多了，他还是想着花钱了事，比凤姐连钱不出还要告对方的要客气多了）。贾琏生恐有变,又命人去和王子腾说,将番役仵作人等叫了几名来,帮着办丧事（贾琏也是知人情的，用番役仵作来帮忙，就是一种警告了）。那些人见了如此,纵要复辨亦不敢辨,只得忍气吞声罢了。贾琏又命林之孝将那二百银子入在流年帐上,分别添补开销过去。又梯己给鲍二些银两,安慰他说:"另日再挑个好媳妇给你。"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贾琏,不在话下。

  看起来要告的是鲍二老婆娘家的人，并不是鲍二，鲍二要的是银子。如今贾琏给了银子又再给个老婆，那鲍二自然不闹了，还非常的欢喜。这男人也是见利忘义的。这鲍二不闹了，那媳妇娘家，自然也闹不赶来了。一条人命就如此交待了。贾府出人命也不少呀，前者一个金钏，现在一个鲍二家的。那个时代的仆人，有了委屈，只有死路一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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