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伟杰 时间:2017-10-14点击:1177

高原歌者:磅礴之气的神秘展现

——阿尔丁夫·翼人诗歌创作风貌概观

一路风尘仆仆向我们走来的撒拉族诗人阿尔丁夫·翼人,携带着犁铧、种子和一颗赤子之心,一路探险一路挺进,一路播种一路收获。他以诗的名义,以浪漫的情怀,以琴心和剑胆,始终植根于西部高原,去寻找对土地的爱恋,去构建自己的家园,“宛如河流和船只 仰望高贵的头颅/为歌唱而歌唱”(《沉船》)。那些点燃着信仰之浪花的无限光芒,一如思想辉光的闪耀,颤动着风声水声在时光中的背影,让形而上的幻像呈现出一种真实的美、内在的力,乃至生存的哲思。于是,品读着翼人笔下一部又一部相继诞生的诗篇,总会有纵横天地、酣畅淋漓的感觉。

翼人以创作长诗而奠定了自己的写作风格和艺术路向。他在沉静抒写中回旋着语言节奏的韵律,在诗性飞扬中显现出浓郁的审美情趣和特异的西部情调。那部最具代表性的长诗《沉船》,挺然跃动的横流气势所凝聚的岁月悲歌,依稀弥漫的神秘色彩所蕴含的存在之思,便是最生动的见证和注释。翼人诗歌的可贵之处,在于诗人既能避免表面化的西部特色书写,也能避免功利性因素而让生存或生命得到有力的质询,灵魂状态得以展示,语言深渊得以举起,人性的深度得以彰显,又因民族的文化心理与人类的现代意识之投射,呈现出郁勃的、富有个人特质的生命气息,从而形成了属于自己明确追求的神秘主义诗美境界,突显了西部精神气魄的盎然诗意。

生存在莽莽群山与湍急河流之地的民族,往往能真正从内心为自然伟力发出赞叹。在长诗《神秘的光环》中,翼人深情地咏叹:“大地的钟声敲响/染红了一大片翠绿的季节/和随它而滋生的汹涌的河流/而光明的种子在新鲜的土壤里”,诗人对自然家园的体验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叙述,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倾诉和感怀。诗人在或悲或喜中燃起内心的激情,以自由为舞,以石头为本,挺进历史最深层的一隅,还原心灵深处那“惨淡的一幕”。无论是父辈们原始的草图还是岁月仁慈的情肠,无论是发情的季节还是裸露的情思,无论是温馨的呼唤还是石头的梦呓,也无论是失去还是得到,诗人依然“迷恋于对土地的盟誓”,对脚下的土地满怀敬意:“沿着河流的走向 回答众人的疑问/沿着起伏的山峦 蔓延零乱的思绪/俯瞰大地 一群牧马人在辽阔土地上/久久怀着与我同样的恋情 同样的歌/同样受惠于不朽的黄土地……”

毫无疑问,西部高原大地是翼人的根,也是他创作的魂。或者说,自然家园就是诗人情感和灵魂的驻扎所。在那片富有传奇色彩的高地上,在天堂的入口处,起伏着连绵的姿势,呈现出蔚蓝的表情,弥漫着不羁的自由,流淌着素洁的淳朴。只要我们静心会意,打开长诗《沉船》,便可发现,那些自然纷呈的神思异彩,似乎笼罩着一层或浓或淡的神秘气息。由此可见,翼人诗歌的力量源于大自然,大到宇宙、太阳、月亮和山川河流,小到一草一木、一片天空、一抹霞光,诗人极力寻找一种对于天地万物的多样化表现。这一切都源于他对大自然的热爱,那是一种纯粹的人与自然的亲近和谐。

其诗的意象构成,大多是高原的自然景观、生活事件和日常细节,并因此而留存为鲜活的生命印痕和内在的精神图景。如是,心中自然而然涌现出或悲壮、或伤感、或顽强、或凄美的音符,那些悠远而深邃交织的长诗,或于沉思中坐看《漂浮在渊面上的鹰啸》,或于蓦然回首间听到《母语:孤独的悠长和她清晰的身影》,或于静观中放眼《遥望:盛秋的麦穗》,或以自我咏叹的方式展露《我的青铜塑像》,或以别样的方式感悟《错开的花:装饰你无眠的星辰》,或在经意与不经意间发现《蜃景:题在历史的悬崖上》,或沿着心灵的秘道倾听《被神祇放逐的誓文》……

诗歌不仅是生存之学,更是灵魂的学问。它应是来自灵魂底部的声音,或是来自思想内部的声音。一句话,诗是诗人表达情感和思想的另一种智慧(艺术)形式,是一种灵悟或发现,要展现出作品的情调、韵味、色泽和境界。确切地说,一首好的诗歌应该是作者最个人的、最独特的、最意外的发声方式,即拥有属于自身灵魂话语的审美建构方式。因为“诗是美学功能的语言”(雅可布逊语)。

从这个意义上说,衡量一位诗人的水准高低,是看他能否找到自己的独特而富有创造性的话语符号体系,以个性化的语词,言己所欲言,发人所未言。长期扎根于西北高原这片土地上,自然风情与民族生活、文化边缘与心灵焦虑,孕育了翼人独特的体验方式,无论对于时间的敏感、历史的忧思,还是对于命运的拷问、生命的审视。翼人倾心于在穿越中寻找生命之美,灵魂在骚动中渴求抵达彼岸,其诗偏爱富有力度的诗美之境、阔远而神奇的浪漫想象、内在质感的个性书写,并结合奇趣的词汇和参差错落的句式,形成冲撞、舒张而又突兀的张力效应,曲尽其妙地表达诸如历史与现实、死亡与复活、存在与永恒、自我与世界的哲思。

真正“有意味”的艺术,往往是创作主体的人格写照与生命展示。就此而言,翼人诗歌明显的具有强烈的抒情个性,他以不羁的性情、豪放的笔墨,律动激荡于内在的生命感受。诚如清刘熙载《艺概》所云:“笔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翼人诗歌创作大多随情任性,快意抒怀,若吐块垒。他的长诗,时而激流四溢,时而惊涛拍岸,忽如箭簇飞射,忽如巨石沉着,腾挪跌宕的想象,神秘多彩的色调,玄妙幽深的言说,生命力量的抒发,诗性体悟的展示,无不给人以强烈的心灵撞击和审美震撼。一言以蔽之,探析翼人诗歌世界中的神秘性,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去感知一种新的写作姿态。因此,与其说翼人是一名相当出色的抒情诗人,不如说是一位立马昆仑的神秘主义诗人。

一个诗人的艺术成就,往往取决于他是否形成自己独特的诗歌风格。从某种程度上说,翼人其人其诗与西部当代诗人有着某种内在的关联,但又迥然有别。翼人值得称道的独特之处在于:一是他将大自然广博与大度的精神融合,孜孜以求用大诗歌的创作来确立自己的诗人形象;二是他以富有个人特质的生命气息,赋予自然以人的精神意志,形成了属于自己明确追求的神秘主义诗美境地;三是他以高原歌者的姿态,在时间的河流中穿越,以奔放、豪迈、自然、高远之风韵,呈现出西部现代诗的精神气质和自由境界。在个别长诗局部段落里以及在短诗的构思上,翼人善于捕捉和凝定某一瞬间,在灵动转化中营构为具有历史感的诗意空间。例如,《黄金诗篇》中写到:“撒拉尔/珍藏千年的/秘密黄金诗卷/在十二万张/更多熟悉的星空/永远绽放出/今明的/三十部天象”。

对于翼人来说,如果高原本身隐喻的是一种生命密码、精神气质和美学风格,那么其诗歌的写作资源和潜在能量,无疑来自于那片广袤的土地。当诗人立马昆仑,站在高地之上,极力四望,触手一片慈悲的蔚蓝,那些空旷无垠、辽阔无边、浩瀚无穷的感觉令他悠然会心,让他释然放任,驱使他不断走向灵尘化境;当诗人的《灵魂像风,奔跑在美的光影里》,他充满着无比的自信:“在这前定的道上/壮行,独美八百年/而这道啊!注定/以尕勒莽阿合莽的名义/铸造黄金般的誓言”。

总之,西部高原的地理环境、自然气候、历史底蕴、多元文化氛围构筑了翼人诗歌的精神版图和审美地标,而自由境界则是诗人艺术追求的最佳呈现。

责任编辑: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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