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伟杰 时间:2017-10-14点击:1554

高原歌者:磅礴之气的神秘展现

——阿尔丁夫·翼人诗歌创作风貌概观

◎ [澳]庄伟杰

                           


    一路风尘仆仆向我们走来的撒拉族诗人阿尔丁夫·翼人,如同天神的子民,携带着犁铧、种子和一颗赤子之心,一路探险一路挺进一路播种一路收获。他以诗的名义,以浪漫的情怀,以琴心和剑胆,始终植根于西部高原,去寻找土地的爱恋,去构建自己的家园,“宛如河流和船只  仰望高贵的头颅/为歌唱而歌唱”(《沉船》53)。当诗性之光透映着生活的河流蜿蜒的道路,当梦想的边缘充满着现实与虚无的交接,他仿佛脱离了时间的轨道,在沉思中自由地穿越于历史文化长廊。那些点燃着信仰之浪花的无限光芒,一如思想辉光的闪耀,颤动着风声水声在时光中的背影,让形而上的幻像呈现出一种真实的美、内在的力,乃至生存的哲思。于是,品读着翼人笔下一部又一部相继诞生的诗篇,总会有纵横天地、酣畅淋漓的感觉,若非有天马行空的大精神,哪来与天地共呼应的大诗歌。


    可以断言,翼人是以创作长诗而独步诗坛的,并奠定了自己的写作风格和艺术路向。在西部、在当代,甚至在新诗史上,他应是一个独特的个案,但其重要性和价值意义,似乎尚未得到充分的认识。其实,我们从专注于长诗创作的翼人主要文本中,隐约可见其“创作实践已纳入屈原开创的‘史入诗’空间史诗传统并深具当代特征,”同时,在沉静抒写中回旋着语言节奏的韵律,在诗性飞扬中显现出浓郁的审美情趣和特异的西部情调。那部最具代表性的长诗《沉船》,挺然跃动的横流气势所凝聚的岁月悲歌,依稀弥漫的神秘色彩所蕴含的存在之思,便是最生动的见证和注释。从历史文化体验方式、个体生命体验方式、审美意趣体验方式这三重维度来加以审视,翼人诗歌的可贵之处,在于诗人既能避免表面化的西部特色书写,也能避免功利性因素而让生存或生命得到有力的质询,灵魂状态得以展示,语言深渊得以举起,诗人的良知得以唤回,人性的深度得以彰显,又因民族的文化心理与人类的现代意识之投射,呈现出郁勃的、富有个人特质的生命气息,从而形成了属于自己明确追求的神秘主义诗美境界,突显了西部精神气魄的盎然诗意。


                        二


    生存在莽莽群山与湍急河流之地的民族,往往因身处其中,摆脱不了自然威慑所带来的贫瘠与闭塞。面对这种境况,唯有人才能真正从内心为自然伟力发出赞叹。在那首命名为《神秘的光环》的长诗中,翼人深情地咏叹:当“大地的钟声敲响/染红了一大片翠绿的季节/和随它而滋生的汹涌的河流/而光明的种子在新鲜的土壤里”,诗人对自然家园的体验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叙述,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倾诉和感怀。“唯有你贫瘠的额头/亮出一轮神秘的光环/唯有你一生的绝唱/照耀我最后的峰巅”。带着这样的情绪,诗人放飞了手中黎明的白鸽,深深地意识到,哪怕自己最初或最后的梦想,“远不及生存者脚下铿锵的足音/起飞的鸟儿依然挺着沉重的翅膀/飞越那一轮神秘的光环。”对此,诗人在或悲或喜中燃起内心的激情,以自由为舞,以石头为本,挺进历史最深层的一隅,还原心灵深处那“惨淡的一幕”。无论是父辈们原始的草图还是岁月仁慈的情肠,无论是发情的季节还是裸露的情思,无论是温馨的呼唤还是石头的梦呓,也无论是失去还是得到,诗人依然“迷恋于对土地的盟誓”,让我们从文本的铺展中,读到了诗人对脚下土地的眷恋和满怀的敬意。“沿着河流的走向  回答众人的疑问/沿着起伏的山峦  蔓延零乱的思绪/俯瞰大地  一群牧马人在辽阔土地上/久久怀着与我同样的恋情  同样的歌/同样受惠于不朽的黄土地……”


    毫无疑问,西部高原大地是翼人的根,也是他创作的魂。或者说,自然家园就是诗人情感和灵魂的住扎所。在那片富有传奇色彩的高地上,在天堂的入口处,起伏着连绵的姿势,生动着蔚蓝的表情,弥漫着不羁的自由,流淌着素洁的淳朴。只要我们静心会意,打开诗人那首代表性长诗《沉船》,便可发现,那些自然纷呈的神思异彩,似乎笼罩着一层或浓或淡的神秘气息。由此可见,翼人诗歌的力量源于大自然,大到宇宙、太阳、月亮和山川河流,小到一草一木、一片天空、一抹霞光,诗人极力寻找一种对于天地万物的多样化表现。这一切都源于他对大自然的热爱,那是一种纯粹的人与自然的亲近和谐振,也是哲学难以超越和不愿超越的极境。难得的是,在《沉船》中,诗人用自己的言说方式和历史想象力,以真诚、弥满而大气的书写,以敏锐 、激越而动人的力道,以浪漫、悲悯而充满忧患的质感,把岁月、历史和时代生存的重大命题最大限度地诗化,显示出某种巨大的整合能力。“长河呵,当思想的船只沉入深深的河底/属于我的船只得搁浅在何处?”(《沉船》3)看得出,“沉船”这个比喻性的意象,所带来的质询和诘问,包裹着诗人对存在、对岁月、对生命理解的磅礴之气,而给读者留下的是沉雄苍凉之感和恢宏悲壮的声音。


    真正“有意味”的艺术,往往是创作主体的人格写照与生命展示。就此而言,翼人诗歌明显的具有强烈的抒情个性,他以不羁的性情、豪放的笔墨,律动激荡于内在的生命感受。诚如清刘熙载《艺概》所云:“笔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翼人诗歌创作大多随情任性,快意抒怀,若吐块垒。他擅长于长诗书写,且常于兴之所至而一气呵成,其代表作《沉船》本身就像巨幅系列抒情写意画,时而激流四溢,时而惊涛拍岸,忽如箭簇飞射,忽如巨石沉着,腾挪跌宕的想象,神秘多彩的色调,玄妙幽深的言说,生命力量的抒发,诗性体悟的展示,无不给人以强烈的心灵撞击和审美震撼。同时,对人与世界、人与自然的变幻莫测展开了清醒而理性的思考,让营造构筑的这部长诗带有一种神秘美的色泽。一言以蔽之,探析翼人诗歌世界中的神秘性,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去理解中国当代新诗的某种特质,去感知一种新的写作姿态,去发现部分另外的世界。当我们撩开他那“神秘的光环”,看到了一个极其真诚的翼人,但他不是一个玄学式的诗人,他喜欢写自己真实的心灵里的画面或情绪的变化,且在无意之中为中国当代诗歌的神秘诗性表达添加了令人赏心悦目的一笔。因此,与其说翼人是一名相当出色的抒情诗人,不如说是一位立马昆仑的神秘主义诗人。“立马昆仑”是因为翼人作为西部诗歌“昆仑诗群”的代表性诗人,其身上洋溢着一种浪漫式的英雄(主义)气质,而神秘主义乃是其诗的重要审美品格。而这,恰恰是翼人的与众不同之处。


    诗歌不仅是生存之学,更是灵魂的学问。它应是来自灵魂底部的声音,或是来自思想内部的声音,那往往是天语是神性的声音。一句话,诗是诗人表达情感和思想的另一种智慧(艺术)形式,是一种灵悟或发现,要展现出作品的情调、韵味、色泽和境界。确切地说,一首好的诗歌应该是作者最个人的、最独特的、最意外的发声方式,即拥有属于自身灵魂话语的审美建构方式。因为“诗是美学功能的语言”(雅可布逊语)。从这个意义上说,衡量一位诗人的水准,是看他能否找到自己的独特而富有创造性的话语符号体系,以个性化的语词,言己所欲言,发人所未言。长期扎根于西北高原这片土地上,自然风情与民族生活,文化边缘与心灵焦虑,孕育了翼人独特的体验方式,无论对于时间的敏感、历史的忧思,还是对于命运的拷问、生命的审视。翼人倾心于在穿越中寻找生命之美,灵魂在骚动中渴求抵达彼岸,其诗偏爱富有力度的诗美之境,阔远而神奇的浪漫想象,内在质感的个性书写,并结合奇趣的词汇和参差错落的句式,形成冲撞、舒张而又突兀的张力效应,曲尽其妙地表达诸如历史与现实、死亡与复活、存在与永恒、自我与世界的哲思。其诗的意象构成,大多是高原的自然景观、生活事件和日常细节,并因此而留存为鲜活的生命印痕和内在的精神图景。如是,心中自然而然涌现出或悲壮、或伤感、或顽强、或凄美的音符,那些悠远而深邃交织的长诗,或于沉思中坐看《漂浮在渊面上的鹰啸》,或于蓦然回首间听到《母语:孤独的悠长和她清晰的身影》,或于静观中放眼《遥望:盛秋的麦穗》,或以自我咏叹的方式展露《我的青铜塑像》,或以别样的方式感悟《错开的花:装饰你无眠的星辰》,或在经意与不经意间发现《蜃景:题在历史的悬崖上》,或沿着心灵的秘道倾听《被神祗放逐的誓文》……翼人对于西北高原神奇的历史文化变迁的书写,以及这种变迁带来的脱胎换骨,死而复生的灵魂诉求,充分表明了西部边陲长年累月积淀下来的文化品格,早已融入诗人的血液和灵魂深处,且成为一种生命密码,在无形之中影响着诗人的处世态度和诗歌创作。

                           


    一个诗人的艺术成就,往往取决于他是否形成自己独特的诗歌风格。从某种程度上说,翼人其人其诗与西部当代诗人有着某种内在的关联,但又迥然有别。翼人值得称道的独特之处在于,一是他将大自然广博与大度的精神融合,孜孜以求用大诗歌的制作书写来确立自己的诗人形象;二是他以富有个人特质的生命气息,赋予自然以人的精神意志,形成了属于自己明确追求的神秘主义诗美境地;三是他以高原歌者的姿态,在时间的河流中穿越,以奔放、豪迈、自然、高远之风韵,呈现出西部现代诗的精神气质和自由境界。个别长诗局部段落里以及在短诗的构思上,翼人善于捕捉和凝定某一瞬间,在灵动转化中营构为具有历史感的诗意空间。例如那首三十九字箴言的《黄金诗篇》:


撒拉尔/珍藏千年的/秘密黄金诗卷/

在十二万张/更多熟悉的星空/永远绽放出/

今明的/三十部天象


    作为撒拉族的代表诗人,翼人也是公认的中国当代少数民族诗人中屈指可数的代表性诗人之一,其作品曾荣获第四届中国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中国当代十大杰出民族诗人诗歌奖、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奖、第十一届黎巴嫩纳吉-阿曼国际文学奖等国内外重要文学奖项。诗作被译成英语、俄语、西班牙语、波斯语、马其顿语、罗马尼亚语、阿拉伯语、俄语、日语、韩语等,另有《中国当代十家诗人诗选》由12种外文版出版。作品入选高等院校选修课教材《中国现当代杰出诗人经典作品赏析》《百年诗经:中国新诗300首》《中国西部诗选》《新诗创作与鉴赏》(何休著、中国近现代杰出诗人作品赏析-高校选修课教材)《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学大系-诗歌卷》、历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代表诗人作品选》、波斯语《世界诗歌之窗》(2010,5伊朗出版)、阿拉伯语、英语版《世界诗选》(以色列出版)。曾受邀接见伊朗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接见时总统先生高度称赞享誉伊斯兰世界的《黄金诗篇》,说它是:“诗的黄金。虽只寥寥数语,却传达出无尽的星空都遮蔽不住的神秘……”。


    对于诗人阿尔丁夫·翼人来说,如果高原本身隐喻的是一种生命密码、精神气质和美学风格,那么其诗歌的写作资源和潜在能量,无疑来自于中亚的撒马尔罕,而中亚游牧民族的鲜明特征,则成就了诗人追索往古、诘问当下、眺望未来的非凡艺术特质。当诗人立马昆仑,站在高地之上,极力四望,触手一片慈悲的蔚蓝,那些空旷无垠、辽阔无边、浩瀚无穷的感觉令他悠然会心,让他释然放任,驱使他不断走向灵尘化境;当诗人的《灵魂像风,奔跑在美的光影里》,他充满着无比的自信:“在这前定的道上/壮行,独美八百年/而这道啊!注定/以尕勒莽阿合莽的名义/铸造黄金般的誓言”。总之,西部高原的地理环境、自然气候、历史底蕴、多元文化氛围构筑了翼人诗歌的精神版图和审美地标,而自由境界则是诗人艺术追求的最佳呈现。


文艺报  2017年10月11日  第111期

责任编辑: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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