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做人生的学徒

——从铁凝的获奖感言谈起

红 孩

    这个标题不是我起的，我是从铁凝那里偷来的。在“古县牡丹杯”2011年度华文最佳散文奖颁奖典礼上，铁凝主席以获奖作家的身份委托评委会向大家转达了问候和并发来贺信。铁凝说：“人们有时会把写小说称为‘作小说’，但很少听到有人把写散文说成‘作散文’。也许散文的不可制作性确立了它的难度，散文需要智慧、诚恳、真性情。我是在做人生的学徒。作为一名写作者，散文是对我的情怀与文字的终身磨砺。当我学写散文时，我以为我是在做人生的学徒。”

    这段话确实很精彩。作为从事散文研究多年，特别是对铁凝散文进行过专门评论的本人，我对这段话有着深刻的理解。关于散文的不可制作性，铁凝在1992年出版的散文集《草戒指》自序中就表述过。我当时的理解是，散文的内容要真实，要体现自己的真情实感。而经过多年的研究，尤其是当自己也有了一定的散文写作经验后，就越发觉得铁凝所说的“散文的不可制作性”有着先见之明。因此，我在很多的散文讲座、座谈中，多次告诫那些热心散文的写作者，千万不要以为散文好写，更不要以为那是在做作文。

    散文不是作文。作文的重要意义是让学生掌握语言，把一个命题叙述清楚。作文的高端，才开始涉及表现手法和思想的挖掘。可以说，作文的高端是散文的初始。但我们从大量的散文写作者写出的作品看，他们大都还停留在做作文的中高端。我们从书店中看到的许多的中学生作文选，为什么很少吸引成年人阅读呢？主要的原因是思想的浅显和文字的学生腔。至于个别优秀的作文，即使放到成年的散文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有的还有可能是非常优秀的散文。

    作文和散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别。作文往往是命题作文，是老师要求必须写的，甚至规定了字数、时间，属于被动型；而散文则是作者自愿的自由的写作，其写作的动因是因为生活中的某一个节点被激活，让你不得不叙述、思考、议论、抒情。没人给你规定时间、字数，甚至发表与否都无所谓。前者是从概念出发，后者是从生活出发。这就不难理解“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这句经典的文艺语录了。

    正是带着这样的思考，当我看到铁凝说出“我是在做人生的学徒”这句话我就感到强烈的共鸣。对于作家而言，你的创造再充满想象、智慧，你也不会超过生活给予我们的内容更丰富。所谓生活，首先要考虑生，人只有拥有了生命才能很好的活着。活着需要质量，光能呼吸、吃饭、睡觉，那不是真正的活着。人只有思想活着，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着对世界发现、思考的本事。谁也不要说你是造物主，谁也不要说你对世界早就看透了，在世界、生活、人生面前，我们永远是微小的。我很喜欢“学徒”这个词，人只有想学手艺，才可以找师傅当学徒。写作很神秘，它的神秘在于我们一直有很多未知。即使你今天知道了许多，对于明天发生什么，我们仍然无法判断。然而，我们也不能因为其神秘，就变得无所适从。假设写作是一门手艺，那我们就可以找到它的规律。我们过去喜欢称呼某人为自己的老师，这个老师其实不是教你发现生活创作作品的老师，而是带领你去研究作品规律的老师。而你真正的老师、师父，只有是生活，是人生的悲欢离合。

    那么，拜生活为师，是不是把生活如实的记录下来就是艺术呢？当然不是。铁凝说，散文的不可制作性决定了它的难度，散文需要智慧、诚恳、真性情。我理解为，作家首先要尊重生活，然后才根据自己的眼光、性情去发现、感觉、认识生活。在这里，智慧不仅是如何发现生活的亮色，更重要的是如何表现生活。如果有人把比喻、夸张、抒情、描写等看作是文学的制作性，那就大错特错了。艺术就是要表现，就是要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生活没有表现，哪里还会有艺术。四五十年前，著名戏剧导演石挥就曾说过：“艺术家要比人民高一点”。这里说的高一点，并不是工资待遇、社会地位，而是指对生活、人生的认识程度。假如你的认识程度还不如人民群众，那你这个艺术人民群众肯定不欢迎。艺术家的创造从来都不是孤立的，更不是闭门造车、苦思冥想出来的。聪明的艺术家往往会从人民群众中总结集体的智慧，化成自己的智慧。这种不断的从我走向我们的转化过程，就是艺术的不断创造创新过程。由此，也就真正理解铁凝为什么会说“作为一名写作者，散文是对我的情怀与文字的终身磨砺”那样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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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红孩，是中国散文的一个鲜明符号。他是散文的创作者、编辑者、研究者，也是散文活动的组织者、推介者、信息发布者，从这里你可以看到中国散文的发展态势，你也可以了解到红孩对于散文的最新发声。红孩说：散文是说我的世界，小说是我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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