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山品水品城品人（四则）（微散文四篇）

杨玉祥

感受上海人

上海和北京，一直是南方和北方的代名词。身居北京，终于有机会来到了上海。

一下火车，钻进附近的快餐店，排队买云吞——北京人唤作馄饨。终于轮到我了，刚要交取云吞的绿牌牌，拿起放在案头上盛满云吞的碗。忽然从我身后钻出一位女同志，先我一步把绿牌交到大师傅手中，端起那碗属于我的云吞走了。

只好等下一锅了。

估计有两分钟，那位女同志端着碗回来了说：“我那碗里少一个。”大师傅也不吭声，用抄子抄起一个云吞放到她碗里。我蓦然明白，面前的大师傅见我是个外乡佬，就故意少放一个云吞，没想到被精明的上海人抢去了，大师傅自然认账。我到不为大师傅欺生而惊讶，惊讶的是这位女同志竟然把碗里的云吞一个一个数个清楚。我至今不知道一碗云吞应有多少个，我想百分之九十九的北京人也不知道。

精细的上海人！

吃完饭我们乘坐上的士。大多出差的人，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的士司机。

感到异常的是司机的计程表不停地滚动。它是两角两角地跳，而北京计程表是一元一元地跳。我们盘谈起来，当知道我是北京人时，司机说：“北京人好！”

我问：“怎么好？”

“北京人爽。”他把爽字说得很重。

到了下榻的饭店，我瞥一眼计程表：10.20元。我给了他十元钱。要在北京，我尽可以推开门，扬长而去。哪位司机也不会为两角钱斤斤计较。可这是在上海。我礼貌地说：“我没有零钱。不好意思，——算了吧？”

司机很严肃地说：“我找给你”。

我愣了一下，不情愿地再拿出十元钱递给了他。他找给我一沓一元钱的票子说：“这是九元。”我把钱胡乱地往兜里一掖，推开车门，说：“零钱就算了。”我为自己潇洒的举动和豪放的言辞感到得意。

“别，别，我这里有。”司机拉住我的衣袖，从座位旁翻找出捌角毛票，愣塞进我的兜里说：“还是清清楚楚好。”

几天下来，处处感受到上海人的精细。在餐馆，你点的菜少，你不用担心服务员会给你脸色；你点的菜多，也不会得到特别恩宠。相反她们会悄声提醒：“是不是点多了？少要点吧，不够，您再点。”

往常出差，几个人争着请客，争着多点，结果剩下很多；为了减少浪费，多吃几口，闹得肚子很不舒服。这回我们达成一致，由一人付账，回去平分。AA制。一次没零钱儿，我差一位同志五角钱，还钱时，对方执意不收；我愣塞进他的兜里，他不悦地说：“你怎么成了上海人了！”

我下意识地说：“还是清清楚楚地好！”

 

恒山看雪

春天来恒山，人少；阴雨天来恒山，人更少。

沿着曲曲折折的台阶，登上山顶。雨不知不觉变成飞舞的雪花，可落到身上就融化了，似乎雨中夹雪，雪中夹雨。

一片云雾从山谷升起，是云雾在行？是山再走？亭台楼阁，瞬间被云雾轻轻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云雾升到天上，红黄色的庙宇又光鲜地呈现出来。眨眼间，树冠上、屋顶上、山坡上，落下一层厚厚的白雪。

听道士讲：前几天一位摄影家，在山里住了两星期，想照雪中恒山，可惜没有赶上。我忙举起相机，不停地摁动快门，把这雪景收入镜头。

阅山无数，雾雪中的恒山为美。像鱼，击水为美；菜，鲜为美；树，开花为美；人，年少为美。

 

享受和休息

整日忙忙碌碌，仿佛高速运转的轮子，飞快地滚动；又仿佛一只手在后面推着你，不得不往前赶。时间长了，筋疲力尽，脑子被无数东西塞得满满。

为了摆脱窘境，强迫停下手头的一切。把那些必须解决，或快些解决的事情统统抛开。

来到鼓浪屿，一人顺着弯弯斜斜的小路，来到海边；坐在一块礁石上，头顶上蓊蓊郁郁的树木纠缠在一起，构成铺天盖地的绿色；一缕缕清风，温和凉爽地掠过发鬓。

海水鼓起一排排浪，向沙滩涌来，泛起一层层白色；像是千军万马扑向岩石，岩石昂起肩膀，巨大的浪头，被摔成白色的粉末。

站起身溜达，细细品读着一块块岩石，领略它们各自的性格；听着大海涛声，这大自然的呼吸；我仿佛融进去了，成了一片树叶，一朵浪花。

蓦然感到：每日匆匆忙忙赶路，是为追求随意停下来休息和享受。

 

品味天水

来到天水市，一个人走街串巷。一个偏僻的小门脸，挂着藏青的厚厚的棉帘，掀帘而进是个面食铺子，大师傅戴着白帽子，揪着大块的面团，在擀制大饼。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排队等候。我这北京城里普普通通的装束，在西北小城就有点光鲜和特殊了。他们用异样的眼睛看我。

花一元五角钱，买了个热乎乎烫手的大饼。朋友见我干吃，拿来咸菜，我摆手拒绝。咸菜会掩盖掉大饼的香气。那是一种舌尖和牙齿都能感觉到而妙不可言的味道。

拉面也驰名中外，我沿着街巷走，专找门面苍桑，屋里陈设古老灰暗的铺面。关键是站着坐着的都是天水人，那面你吃吧，回味无穷。

过瘾的是朋友的聚会。同桌的划拳喝酒，唱起天水的酒歌。那悠扬的歌声，经过西北大汉粗犷的嗓门，融进了当地方言土语，是那样韵味十足。我也挽袖参战，鼻、眼、耳、脑都调动起来，还是屡屡败下阵来，屡屡被罚酒喝。

饮茶曰品，喝酒曰品，游山游水游古城，也品。

 

杨玉祥：

1976年到北京大兴插队，后分配到北京化工实验厂工作。现为《东方少年》杂志编辑、副社长。198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在《北京文学》《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中国校园文学》等杂志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作品，出版短篇小说集《燃烧的青春隐密》。2007年获上海《少年文艺》好作品奖， 获陕西省作协、陕西《少年月刊》优秀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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