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东南行散记

（纪实性散文）

作者：往都

 

一   行
 

         再一次回到老家黔东南时隔二十七年了，这之中有种种原因，家里拮据算是一个理由吧，这次能够成行也是多靠朋友的支持。夕阳下，我从北京西站出发，带着喜悦与圆梦的心思一路南行。火车到湖南怀化已是第二天中午，怀化的好兄弟刘忠约我下车一叙，十七年的话浓缩到十二个小时里，第二天好兄弟刘忠把我送上了开往贵州的高铁。如果说安徽到江苏的高铁沿线是中国最有风景的，那么从怀化到凯里的高铁就是中国最没有风景的！全程280多公里，桥梁隧道占了三分之二多。我索性闭目养神，还好59分钟就到凯里了。 从凯里到雷山县城再到永乐镇的公路比27年前好多了，全部是柏油路面双车道。由于有了高速公路，所以这段省级公路显得清闲许多，中间翻越了苗岭第一峰“雷公山”，海拔二千八百多米。从永乐到乔歪村的公路多半是土路，水泥路面正在修建。以前没有公路的时候这段20公里路程要靠人走四个小时，我走了八个小时，就像潘年英写的那样，“到了寨子，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我回乔歪村那天赶上下雨，小车开不上去，就找了一辆485柴发的小货车，半道还是爬不上去滑的很，就停下装上防滑链，空荡的货箱里搬上几块大石头增加重量。就这样在云和雾里走走停停，临近傍晚终于到达了雷公山自然保护区腹地乔歪村，此处海拔1100m。

       

 

       二     凯里
 

           凯里是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政府所在地，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高楼大厦林立，只是多了点民族建筑。从火车站出来绕山而行穿过一条隧道就是市区中心大十字，乡村与城市没有结合部，有点时空穿越的感觉。我住在环城东路的假日酒店，酒店六层楼，有双开门电梯。西面出来是临街的A座，东面是靠山根的B座，我选择安静的B座入住。前台是个小美女叫英子，普通话讲得很好，见面总是问我“吃饭没？”就像在北京打寒暄“您吃了吗”一样。凯里的特色饭馆很多，朋友请我去了有代表性的“牛滚荡”，这里经营地道的苗族特色酸汤火锅。我们要了不辣的白酸汤锅，四盘鲜切牛肉和一些时令蔬菜，一碟凉拌鱼腥草一盆米豆腐，沽了二斤米酒。米饭是随便吃的不要钱，这一顿算下来156元，真实惠！清晨的仰阿莎广场音响里传出银铃般的山歌，告诉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又像是在对我说:远方的客人不要走，最好的米酒你还没喝。我是不喝酒的，看来我是真的要走了。       

 

       三       雷山县城
 

            雷山的建筑很有民族特色，融入了苗族吊脚楼的设计理念，路灯是铜鼓和牛角造型，向人们昭示蚩尤的后代在此生活。忽然想到韩国也奉蚩尤为大将军无比的崇敬，他们有打糕苗族叫糯米粑粑，也食酸汤吃狗肉，韩国人是苗族的分支？呵呵，跑题了。我回老家的事谁也没告诉，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当我走上县医院四楼，与只见过照片的护士侄女双目相对的时候，我有些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还是侄女先怯怯的叫了声“叔叔”，我想是吓着孩子了。 从县医院出来走到小铜鼓广场，我向一位老者问路，他问我哪里人？我说家在北京祖籍永乐镇乔歪村的，姓王。老人家眼中一亮说“你父亲叫王其成”，我诧异的点了点头。老人接着说他姓卢，在永乐镇当了25年镇长后来到雷山当县长直到退休，今年84岁了，还说我父亲当兵就对了，否则是走不出雷山的。我又大着胆子问从北京复员的白昌学可认识？老人家说认识！刚从县工会退休，说着就给白叔叔打电话。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啊！如果不是我错过了一趟班车，怎么可能。晚饭是在白叔家吃的，30多年不喝酒的白叔端起酒杯向我表示感谢！事情回到八十年代，白叔家人给在部队的他介绍了对象，就是现在的白夫人。她想考察白叔的文化水平，就给他写了一封信，用汉语拼音落款。当时他们未曾相见，白叔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巧的是他不懂汉语拼音。他就拿来找我父亲，最后是我拼出的名字。从那以后白叔复员没有了消息。34年后再相见，白叔已是子孙满堂。         夜晚的雷山县城很美，一串串彩灯勾勒出河两岸的建筑，登山而望如一条长蛇沿河伸向远方，宛如沈从文笔下的边城。

 

         四       永乐镇

      

        翻过雷公山一路下坡就到了永乐镇。镇子沿山沟而建，308省道把永乐镇一分为二。以前大姐家位于镇子出口临街的地方，现在成了镇中心，吊脚楼也换成二层水泥建筑。这天是永乐大集，从山上下来赶集的苗民人山人海，省道堵得一塌糊涂，这可忙坏了镇上的交警，看到本地车喊苗话，外地车喊普通话，违章停车罚单毫不含糊，一单150元，快赶上北京的水平了。欢乐的人群中，时常有老外在问路，他们在打听哪里有卖“鱼酱酸”的。说起永乐的鱼酱酸不得不伸大拇指！舌尖上的中国曾经出过好几次专辑报道，感谢媒体的正能量，家乡的美食已是名扬海外了。     我大姐是典型的苗族妇女，能吃苦很勤劳，说话不多总是付之行动。这次特意为我磨了魔芋豆腐，配着黑猪肉，放点辣子和黎椒炒出来那叫一个香！还有大姐自制的杨梅汁儿酸中带甜很是开胃。我大嫂原来在永乐，后来搬到雷山县城搞个体运营，这次 是她开车送我来的。大哥去世的早，大嫂一个人咬着牙努力工作，山间的道儿不好走， 有时急得她直哭。现在三个孩子都大了，她还是闲不住。大嫂很不容易！ 山里又下起了细雨，这才九月底就感觉 阴冷阴冷的，我赶紧回到大姐家 烤着碳火 ，侄子小武早把苦丁茶煮好了。
 

           

          五      乔歪村                
 

          乔歪村依山而建，木质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百年的杉树映衬着夕阳的余辉，炊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形成一条纽带，一直伸向远方。村子的四周都是原始森林，即使在冬天走进林子都看不到天，很容易迷路，其实根本没有路，那林子是属于动植物的天堂。在这里自然的灵性被农民的淳朴维系着，反倒是动物们经常来捣乱，猴啊野猪啊什么的有时把田地搞得乱七八糟。这里的空气超好，水里含有矿物质，香皂洗手要冲好几次才不滑腻。        我二哥开了家小卖部，这是村里唯一的消费地点，烟、糖和米酒都很热销。我曾经给二哥建议过，把大山里野生的香菇、竹笋、蕨菜晒干包装上网销售，二哥说一不懂电脑二物流成本高。也是，这里没有快递，要去邮局还要到20公里外的永乐镇，但我想通快递的那一天不会太遥远。三姑家在村西边靠下一点，从门口能看见二嫂在山坡上干农活儿，今天就在这里午餐。二哥主厨，三妹拿了腊肉来，二妹夫扛了只刚宰的山羊，来的亲戚太多啦，拿的东西也数不清。一家人门里门外紧忙活儿，其乐融融。三姑家养的四只大鹅很聪明，我往前走它不理，等我一转身大鹅就飞扑过来，落荒而逃的我跑丢了一只拖鞋，树上摘懒杨梅的孩子笑弯了腰。说到孩子也有令人心酸的地方，村里学校只教到二年级，以后他们要到永乐去上学，一个星期回来一次。好的人家孩子坐车，差一点的付不起车费，孩子走去永乐。这一路全是原始森林，三年级的洋洋还遇到过狗熊！晚上，其超叔邀我去他家吃酒，他是大巫师，村民有事都要找他。席间给我讲了好多话，大概意思是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担心祖宗留下的东西失传。我在乔歪的日子很安逸，最喜欢到稻田里捉鲤鱼，然后坐在梯田边看山看云。

     
 

           六      雀鸟
 

      二姑家在雷公山北侧雷公坪的雀鸟村，海拔1400m。村子很漂亮，也是清一色的苗族吊脚楼，山上的流水从村中流过，有座古色古香的小桥。村里修了路灯，是太阳能的绿色环保。我是十月三号下午5:40到的雀鸟，刚下车便感到阵阵冷气袭来，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二姑76岁了身体有些弱，紧紧攥住我的手泪流满面，姑父早已在堂屋生好了碳火，屋子里暖洋洋的。表弟杨德小的时候见过，我们相互都有印象，今年他36岁了，已经当上了外公。杨德表弟人很精干通晓苗医，送给我好多当地的“金钱柳”茶，他说这茶采于深山里百年树上，那棵树又高又粗别人爬不上去，村里只有他能攀上。后来我百度一下，此茶果真有降压、降脂扩张血管之功效。感谢杨德表弟！      前几年雀鸟通了公路，这给村子带来很大变化。靠河边的山坡建了生态养殖场，野猪、土鸡土鸭销量不错。雷公坪下的梯田正在改种茶叶，一些人家有了电脑。姑父说村里不久要有快递了，到那时物流方便，就把原生态产品上网销售。     雀鸟的夜安静祥和，听着小桥流水仰望天空，感觉星星触手可得。我和昌华表弟连夜往雷山赶路，轿车缓缓行驶在崎岖山道上，惊醒了熟睡的野鸡。
 

        

       七    西江千户苗寨

 

       我去西江那天正好赶上十一黄金周，盘山公路挤满了各地的 汽车，其中居然还有四辆北京牌照的，一小时车程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西江景区里有昌华表弟 家亲戚，所以我们进去没买门票。此时天空下起了细雨，宛若给苗寨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纱，景观看起来更有味道！  西江被一条小河分开，河北岸主要是餐馆和客栈，南岸有两条街是商铺，其间夹杂着餐厅、酒吧。所有建筑参照苗族吊脚楼而建，个体又独具特色。苗寨中央有一个小广场，四周被古色古香的环廊围绕，这里是游客最喜欢的地方，人群中有不少盛装的苗族姑娘与客人互动合影，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租一套苗族服装拍照。从广场出来不远有个“打粑”店，店外石板地上放着木槽，漂亮的苗族姑娘正在现场制作“糯米粑粑”，木锤一下下敲打，木槽里飘出诱人的米香。我忍不住接过木锤小试一把，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劲儿小了糯米不疼不痒，用劲儿大了多半砸在木槽边上，姑娘一旁抿着嘴直笑我。惭愧啊！蚩尤的后代居然不会打粑粑。姑娘打圆场说新打出来的糯米粑粑，要趁热沾苏子和盐巴吃才更有味道。这姑娘可真会促销。  雨停了，街上走来跳芦笙的队伍，步伐坚定动作整齐划一，天空中回荡着悠扬的芦笙舞曲。回到西江亲戚家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一桌子菜全是我爱吃的，泉水牛蛙、山奈野猪肉、豆豉辣子鸡、腊肉八月笋。我不喝酒，所以几个小表妹一个劲儿给我添饭加菜，我都有点“醉”了。亲戚说以前没通公路的时候，从西江到雀鸟要走一天山路，现在条件好了，各方面都有很大的发展。他又说西江目前局限于季节性旅游，其实冬天过年的时候才最热闹，西江还有开发的潜力。从我的思路来看，挖潜力创亮点固然重要，前提必须做好环保工作，这样才能可持续发展。   离开西江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山路还是堵得一塌糊涂，延绵十余公里车灯通明像一条火龙，甚为壮观！
 

 

         八    回京

 

       凯里火车站很小，感觉与自治州府的地位不相符。没办法，车站两边都是隧道没有多余的空间开发，也只能如此罢了。  

回京的时候赶上十一长假，没有订上卧铺票，车厢里聚满北归的游客。别了，美丽的黔东南！一切的美好留在心间，一切的思念留给未来！

     

      往都     2016.5.10


 

(责任编辑：刘雅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