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散步

陈玮   
 

进入深秋，树们逐渐清瘦。一层一层的落叶堆积，掩盖了路，也变成了路。秘境里散步，有路的地方可以走，没有路的地方也可以走，全在于自己的内心。   

很多次我从南走到北，穿过秘境，仰望洋槐树上巨大的鸟巢，除了成群的喜鹊、麻雀和偶尔在天空悠悠滑翔的小鹰，只有我自己。这里安静，但并不会让人感觉到害怕。穿过枝条，阳光斜射进树林，枯叶、苔藓，还有走过很多回的小径，挺挺腰杆，伸伸腿，满足而安详。

  走，并不是急于赶路，没有一定要去的远方。喜欢的地方，多走几遍也无妨。踩进树坑，被荆棘挡道，走到没有路走，是常有的事情。

  枫树林里的落叶最厚实。不要小瞧了这些树叶，它们要是玩性大发，会让你刮目相看。你听，有风经过了，到处哗哗地响。对于树叶们来说，这是比赛的信号。趁着风过的瞬间，早有机灵的，立起身子，摇摇晃晃，连滚带爬，一股脑地跟着风跑，整片树林都在流动。通常这一幕，都是偶遇，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快，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又都恢复如常，好像刚才只是你的一个错觉。

  我会沿着山坡，走到路东头看一看菜园。最后的大白菜和洋姜已经收完，裸露的土地舒展着四肢，忙碌了三个季节，是该喘口气歇会儿。清晨，我来看过它们，种菜的老农总会拿着粗大的水管给它们浇水。水喷到半空，再像星星落下，一道彩虹会一直挂在菜园。菜叶湿漉漉的，土地也湿漉漉的，整个秘境好像都在大口喝水，大声歌唱。

  栾树林始终是安静的，夏天的时候最明显。它们的花很细密，也很害羞。从早到晚，这些小花都在悄悄地落，它们铺满整片树林，金色的小路总让我不忍下脚。一场雨后，白色的小蘑菇就会钻出来，大脑袋上顶着栾树花，像极了捉迷藏被抓着的淘气孩子。来到这里，内心保持着亲近，信任和尊重，每一次都会有小惊喜，都会让你走过一次之后念念不忘。草木也懂人情，来得多了，它们会认识你，记住你。你说的话，它们会记着，在你写诗、写文，寻找灵感的时候，就那样远远近近地望着你，给予你想要的色彩和模样。它们知道你最想要什么，甚至比你更懂你自己。一个人随意走着，我常常会读诗读文给它们听，既是感谢，也是敬畏。

  洋槐树林是无意的发现。秀气而精致的落叶，总有一种满地彩玉的感觉。从最初的浅绿逐渐过渡到紫粉和橙黄，每一种颜色都极尽柔美，漫山遍野，一直延伸到草地边，那是夏天打碗花盛开的地方。

  午后，我从白蜡树下走过，地面是嫩黄的，大树也是嫩黄的。何其有幸，被它们宠爱，漫天飞舞的树叶，美妙了我整整一周的心情。坐在林间，抬头仰望，我觉得它们在对我微笑，我也冲着它们一直笑，喜鹊们肯定看见了。

  秘境，已经不记得走过多少遍。我对它们说，下辈子我也要住在秘境里。白天听鸟鸣，夜晚数星星。打碗花编成花束，摆放在诗的案几。我会敲开喜鹊的屋门，邀它一起去泉边饮水，还会写信给柳莺，告诉它们，桑葚已经熟了。秘境带给我的，远不止原野的清新。我已经走过和即将走过的，会成为信念，成为我认真活过的日子……

(责任编辑：周步 )